周益平靠鲨鱼赚钱的人

这是世界上体型最大的鲨鱼——鲸鲨，它的最大个体体长达20米，体重15吨，也是最大的鱼类。2009年10月15日，在浙江省乐清市蒲岐镇，记者却以这样的方式见到了它。眼前的这条鲸鲨已经快被被分割完，剩下的只是鲸鲨的一个鱼头。
记者：来的时候多长，从眼睛到尾巴？
工人：眼睛到尾巴大概有9米多一点。
记者：多少斤的？
工人：大概有3万多一点。
记者：我们身后的这部分是什么部分？
工人：头部，头部。
记者：整个这一块全是头头部大概有4吨多。
记者：4吨？
工人：嗯，接近5吨差不多？
工人：对对对。
记者：这几片是？
工人：这几片是鳃。
记者：鱼的鳃呀？
工人：嗯。
记者：这块白的是？
工人：这个是鱼皮，这个是脊骨。
记者：这么厚的一块都是鱼皮呀？
工人：对对对。
记者：这么宽呀？
工人：嗯。
这条鲸鲨是从浙江省瑞安沿海拉来，当地渔民发现时，它已经死亡。这条3万斤的鲸鲨，卖出了27万元的高价，可这么高昂的投资，仅靠鲨鱼身上的6条鱼鳍就能赚回来，因为鲨鱼鱼鳍可以加工出鱼翅。这样的鱼翅行内叫天九翅，一对就卖3－4万元。
我国没有专门的捕鲨船，鲨鱼通常是渔民误捕的，而像这样的大型鲨鱼更是少见，单是一个鱼鳍就有1.5米长，听说这件事，有一个人也特地赶着来看看，他就是周益平。
记者：这个比你厂子里面大多了。
周益平：大多了，他是大老虎，我是小猫，不一样。
这样的大鲨鱼曾经让周益平朝思暮想，他靠着加工鱼翅发家，5年的时间赚到了近三百万元，可他的财富之路却又因为缺少这样的货源而越走越窄，2000年，货源问题甚至逼的周益平离开了家乡。
而现在，蒲岐镇的大型鲨鱼货源依然紧张，但是周益平已经从一个窘迫的加工小户一跃成为了当地加工鱼翅最多的人，每年的加工量在一千多吨，占领了当地鱼翅市场90%的份额。
张乐苹酒店经理：他们家的鱼翅最多的，他们在我们这边的鱼翅就是他们家最多了。
当初行业景气原料充足时，周益平一年最多赚三五十万，可后来当地鲨鱼紧缺，人人为原料发愁时，周益平一年的销售收入却达到三千五百万，是什么改变了周益平的命运。在鲨鱼原料越来越紧俏的今天，他的货源又从哪里来的。

浙江省乐清市蒲岐镇濒临乐清湾，海洋捕捞和滩涂养殖历史悠久，而这里更因为鲨鱼加工而出名，近百年来，全国各海域捕到的鲨鱼95%都被运到这里，镇上的鲨鱼加工户有二三十家，祖祖辈辈传下来制作鱼翅的手艺。
鱼翅，实际上就是鲨鱼鱼鳍中的软骨，上好的鱼翅讲究的是完整、光洁没有杂质，像粉条一样粗而且长。
李老板：针翅，天九翅，针翅。
记者：这就是最好的鱼翅？
李老板：最好的鱼翅。
记者：这样的翅现在的话能卖多少钱？
李老板：这个至少现在卖到1万到8000元一斤。
记者：这么贵呀？
李老板：嗯。
在这段影视资料里大加渲染的这种天九翅，是鱼翅中的极品，就是用鲸鲨这样的大型鲨鱼的鱼鳍做成的，这样的一对鱼翅就能卖出3－4万元的价格。当年，周益平从父亲手里接过这份家业，加工的就是这样的大家伙。
周益平：几千斤呀，上万斤呀，这些鲨鱼为主，然后加工也就是十个八个人来加工。一年能加工大概几十条上百条差不多。一对可以卖几万块。
一年中，只要能买到几十条大鲨鱼，周益平一家就能有近百万元的收入。可2000年开春这种好日子就再也没有了。
从2000年开始，蒲岐镇鲨鱼加工的局势悄悄地发生了变化。本来都是乡里乡亲，和睦相处，但镇上的鲨鱼加工户之间出现了一种你争我夺的势头。
李光：那个鱼还没有进来的时候，船上已经跟我们联系好了，有消息了，我们整个人都跑到那里去，大家价格一说，你说1元，我说2元，涨，涨，涨起来。
周益平：一万元也好，八钱元也好，先把整条鱼买回来，这样的。
周益平做鲨鱼加工实力小，还没有存货能力，只能买现货加工，面对货源紧张的情况，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必须抢！
周益平：因为你买的多赚得越多吗，那你买不到就没钱赚，然后大家就抢了，抢抢，大家抢，竞争起来。
做了多年鲨鱼加工，各家都有自己固定的原料供应商，市场还是那么大、加工能力也没有急剧增长，怎么会突然发生货源短缺的事情呢。

就在近10年时间，人们对鱼翅的消费量越来越大，东南亚和亚洲各国都在加工鱼翅，蒲岐镇的鲨鱼货源无形中就越来越少。没有货源就要停工，为了能买到鲨鱼周益平想出了各种办法。
在当时大家看中的只是鱼鳍，对鲨鱼肉和其它部位，并没有进行开发。如果在比较远的海洋上捕捞到鲨鱼，为了减少运输麻烦，一些人就直接割掉鱼鳍，再把鲨鱼扔回大海。周益平花了大钱，买到的就是这种被割掉鱼鳍的鲨鱼。没有鱼鳍，鲨鱼就一钱不值。
2000年10月，一个消息在镇上的鲨鱼加工户中间传开了——加工户李光开始大量购买没有鱼鳍的鲨鱼，他的工厂还在加工鲨鱼。而且盈利丰厚。这个消息让周益平激动起来，他急不可待地想去看个究竟，却又犹豫了。各家都有自己的绝招，制作鱼翅时相互之间还是有所保留的。但周益平没想到，这次李光却向他敞开了大门。可当周益平看到李光加工用的原料时，就懵了。周益平当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鲨鱼头。
李光：这些头都是这么专门拿过来的，人家扔了不要的，我们是给他们收购回来。
看过了原料，李光还带着周益平挨个看自己的产品。
李光：它这个就是一个鲨鱼的头部的软骨，它有三层保护层的，第一层是鲨鱼的皮，第二层是鲨鱼的肉，再是它外面有一层是很硬的一个壳，再接下去就是这个鲨鱼的骨。
鲨鱼是软骨鱼类，头部的软骨最多，而鲨鱼软骨含有大量的胶原蛋白，是上好的食材，除此以外加工好的鲨鱼皮能入菜，鲨鱼肉可以做鱼松，仅一个鲨鱼头就有了三项收入。其实就在周益平花大价钱包船捕鱼的时候，李光却请来专家，利用没有鱼鳍的鲨鱼，开发新的产品，而这些新产品的定价权就掌握在了李光的手里。
李光：我们像这样一斤，我们加工完以后，这个大概我们批发价都是好几百元钱的。
这让周益平开了眼，也开了窍，没有鱼鳍的鲨鱼原料价格只要原来的五分之一，加工出来的利润更高。李光让周益平看到了一条明路，让他又重新有了奔头。可周益平仔细一问，这些产品虽好，自己却一样也做不来。
李光：大家都能看得见的，但是这些东西有一个条件关系，你像个厂区，设备必须要投入，必须要自己一个冷库房，必须要自己的一个场地，有自己的一种技术。
周益平这时才知道人家为什么不避讳他，因为那时的他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周益平：没有一个场所，连卫生许可证都没有，因为就盖一个厂房，像现在一样，也需要QS这些东西。那你没办法。
继续做鱼翅却找不到原料，现成的摆在眼前的原料，却没有能力加工。一时间，周益平觉得自己走进了死胡同。
周益平：当时就是，家里就是说这个生意不能做了，是不是去改行。

记者：怎么不能做了？
周益平：因为没有什么利润了怎么去做呀，那我们家里以前家里很多人，像我们以前家里是八口人，那八口人你不能说一年赚个几万元钱。我妹妹还要读书。
一家人的生活维系在周益平身上，传承了几十年的家业就要败在自己的手里了？和鲨鱼打了十几年交道，天天做梦都是鲨鱼，真要改行，自己又能做什么？这古城里的定安门，周益平不知走过多少个来回，可2000年底的一个傍晚，他再次走出了这里，周益平要去外面的世界找出路，他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安定的日子。
2001年1月19号，就在周益平离开蒲岐镇的第37天，他又回来了，并且还带着豪言壮语，他要再加工鱼翅，把亏的钱统统赚回来。
一个和鲨鱼相伴的村庄，一个夹缝中求生的小户，被货源所困周益平被逼出走寻找生计，再回家乡，他要重操旧业，周益平靠什么挽回败局，35天之中他找到了什么？
因为鲨鱼原料紧缺，在浙江省乐清市蒲岐镇，一个传承了近百年的产业，面临危机。周益平这个鲨鱼加工小户，更是被原料逼的走投无路。但是2001年1月，周益平却说，他要做出更多的鱼翅。一年后，周益平的鱼翅不但成了蒲岐镇的金字招牌，甚至还改变了这个百年产业的走向。
2001年，周益平刚回到蒲岐镇，说要继续加工鱼翅时，同行们开始议论猜测，周益平找到新的做鱼翅的原料了？如果有了新货源，这里的加工户怎么会毫不知情。就在各种猜疑和好奇的目光中，周益平拿出了自己的制作鱼翅的原料，可大家看到时全都乐了。
李光：我们说这个翅怎么做呀，现在这个翅我们以前都不要的，扔掉。
记者：太小了？
李光：太小了。
周益平：我那个只有这么小。

这就是周益平加工鱼翅的原料，与鲸鲨的鱼鳍相比，它简直是微不足道，可周益平明明白白地告诉大家，这鱼鳍确实来自鲨鱼身上。
周益平：你看它这个形状，我们现在经常电视里面看的那个大青鲨形状是一样的，你看整个形状，形状是一模一样的。
记者：这边也是有鳃？
周益平：对，它这个头也是一样的。
记者：嘴巴呢？
周益平：嘴巴也是差不多，你看一样的，我们的鲨鱼这个形状。
记者：牙齿也是利的？
周益平：对，牙齿对的。
记者：它也是吃小鱼的？
周益平：它也是吃小鱼的，专吃小鱼的。
鲨鱼有380多个品种，我们熟悉的大白鲨、青鲨都属于大型鲨鱼，而周益平用的这种小型鲨鱼最大二三十斤，小的不过4－5斤。
这小型鲨鱼就是周益平在离开蒲岐镇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找到的。那时周益平去了香港、广东、福建，一路走马观花，直到有一天，他在福建的水产市场上看到了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小鱼，这种小鱼引起了他的注意。
周益平：当时在广东，福建，福建我们当时去福建，福建去人家冷库里有几十吨在那里。没想到它有这么多。
这种小型鲨鱼直到现在大家都叫不出名字，但它量大、便宜，福建当地的渔民用它晒制鱼干，加工鱼丸，不是什么稀罕物，可周益平一眼就看中了它。
周益平：我特别感兴趣，就是这个东西我们这当地，我们是，就是说，恐怕第一是没有人做，第二个就是这个东西，成本很低。
周益平当时就以一公斤5元钱的价格定了一吨货，回到蒲岐镇开始做实验。
记者：以前我们就是觉得是这个才叫鱼翅？
周益平：不是这样的，可能是这有点误解，这个背鳍也是翅，这里也有鱼翅，其实这个地方呢，你看这个尾巴这个地方，全部都是鱼翅。
能不能加工出鱼翅决定于鲨鱼的品种而不是大小，周益平选中的这种小型鲨鱼，鱼鳍中含有大量软骨，也就是说是适合加工鱼翅的。虽说这也能加工，但鱼翅历来就是一种奢侈品，买鱼翅、吃鱼翅，讲究的就是档次。

李阿杰：开这个鱼鳍非常要技术水平的这是鲨鱼尾巴上的鳍，中间有一层隔膜，鱼翅中间的隔膜一点点很薄的把它分出来，弯的话整排断掉。
鱼鳍要经过分割、去皮、刮沙、折骨、挑丝，最后晒干才能得到一根晶莹完整的鱼翅干货。而烹制鱼翅更是讲究。鱼翅干货要经过10到20个小时的水发，高温蒸煮，变软后还要和辅料一起炖上几个小时，这个过程更是对鱼翅品质的考验。
周益平做了十几年鱼翅加工，论技术难不倒他，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反复试验、培训工人，周益平掌握了加工小鲨鱼翅的技巧。周益平还给他加工出的鱼翅起了个漂亮的名字——菊花翅。可还没来得及得意，他的菊花鱼翅就出了问题。
周益平：我父亲都骂我了，把这个东西买回来干什么？当时还有一个笑话，我父亲还生气了，不和我说话，你把这个东西，当时我父亲拿个碗放在那里，开水煮一下，他说这么小的怎么吃呀。
周益平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鱼翅的成分是蛋白质，它有种特性就是热缩冷胀，温度高了鱼翅就会缩小，本来就不大，再炖上几个小时，小鱼翅几乎要熔化了。拿着这样的东西，就是送到饭店也会被人退回来。
本以为找到了新的货源，费尽心思加工出来就能销售、赚钱，却没想到一上来就碰了壁，这小鲨鱼翅能不能让亏损了将近一年的周益平起死回生。
买原料、请工人、做试验，周益平已经花光了仅剩下的钱，小鲨鱼翅已经做出了几十斤，好歹要卖出去。可这样的东西，卖给谁，怎么卖呢？
蒲岐镇近邻东海，盛产海鲜，镇上有104国道和通往宁波、温州的高速公路，距离温州不过40分钟车程，一到周末周边的市民就会来这吃海鲜，周益平决定在这里闯一把。
为了把自己的鱼翅卖进酒店，周益平天天琢磨鱼翅的做法，一个劲的上门推销，请人试吃。
老板：怎么样好吃，他们也给我们说的，我们做了经过一次一次的改正过来。
厨师：他加工出来了，推荐给我们教我们也做得好一点。
记者：然后你尝了以后什么感觉呢？
厨师：尝了好像真的还可以。
周益平：重新改变一下，把它蒸好以后放在那里，然后把汤拿过来倒下去就可以了。

传统做法是把发好蒸软的鱼翅炖十几个小时，而周益平省去了炖的环节，把小鱼翅蒸好再用高汤调味。改进了烹饪工艺，周益平趁势把自己的鱼翅干货推销给酒店。那时酒店里有的是这样的大鲨鱼翅，一斤就要两千元。可周益平供应鱼翅给出了一个诱人的价格。
周益平：价格四百多元一斤，一个菜用一两左右，用一点生粉、虾条，一般的菜，温州、台州这一带成本在七八十元。
这种价格实惠的鱼翅到底能不能被消费者接受，周益平开始了焦急的等待，而这个答案一个星期之后就揭晓了。
周益平：试了结果就是很好，一个星期左右厨师打电话说，你再去搞个十斤，二十斤过来给我试一下。
臧正权老板：价格便宜多，人家吃了味道觉得很好，所以人家都喜欢吃小的鱼翅。
价格只有传统鱼翅的十分之一，也有一定的档次，经过推广小鲨鱼翅一下子成了一道名菜。
臧正权老板：差不多20道菜，鲨鱼的菜。基本上每桌客人过来都有吃鲨鱼的菜。
记者：有什么喜欢的菜。
顾客：鱼翅。
记者：什么样的鱼翅？
顾客：就是加一点鲍鱼加一点鸡肉。
顾客：价格就是说一般的消费者都可以接受的，鱼翅一道菜一二百元，差不多。
个小、经不起长时间时间炖煮，当初看起来是缺点，可现在却成了优势，因为这样一来，就连家庭都能很容易地做一道鱼翅羹。不到半年，周益平的小鱼翅就从无人看好变成了酒店、家庭都认可的食材，而这种受欢迎程度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周益平：有一年有一天就是说农历十二月大概二十左右，然后没货了，客户过来抢，上面湿湿的，也有人把它刮走，马上就把它拿走卖了。
记者：干的湿的都要？
周益平：干的湿的，反正看见都要，因为它酒席等着用吗，他说价格没关系，你算。

一天五六百斤的加工量，还是供应不上经销商的需求，一条小型鲨鱼，让一个当年被货源逼得出走的小户，如今成了行业里的名人，就连当初看不上小鲨鱼的李光也主动找上门来，和周益平谈起了合作。
李光：它那个做即食的成本最合算的。
除了鱼鳍能加工成鱼翅、剩下的鲨鱼肉还可以买了做鱼丸。现在，周益平的鱼翅卖到了温州、杭州等地，一年的销售收入在3500万左右。
李彦亮农业部渔政指挥中心副主任：我们的观点是合理利用，也就是可持续利用，现在世界上还没有哪一个专家，做资源调查的，证明鲨鱼资源确实严重下降，还没有，我们会根据动物保护组织，正式的非正式的组织的声音来管理和利用鲨鱼。
周益平对小型鲨鱼的加工也引起了当地渔业部门的重视，为了避免资源减少，再度引起恶性竞争，一个新的做法正在酝酿之中。
海洋与渔业局李局长：我们在现在准备想做做一些资源的增养殖的一些做一些尝试试验，也通过增养殖可能解决今后一些品种，一些原料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