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周刊》：无止境追求营养的代价

    导读：最新一期的美国《时代周刊》于2011年7月8日正式出刊。本期封面文章标题为“无止境追求营养的代价”。文章认为，人类在摄取鱼类优质蛋白的同时，也将要把此物种推向灭绝。取代在貌似无穷尽的海洋中捕鱼的唯一办法就是人工养殖，而解决扩大这一产业带来的诸多问题也是当务之急。

　　美国西马萨诸塞州的Turners Falls镇有一幢飞机库大小的建筑，它看起来更像是工厂而不是农庄。设施内饲养着数以千计的三分之一磅大小的杂食性澳洲肺鱼(barramundi)，其原产地在东南亚和澳大利亚。鱼的生长受到养殖者的严密关注。随着鱼体形增加，养殖者按照大小分级，并把它们转到空间更大的养殖场所。在鱼的重量达到约2磅时，它们才被销到市场上。它们最终的归宿是各地的海鲜餐厅和零售店。

　　自从鱼卵繁殖出来后，饲养的鱼从未在河流或大海中畅游过，从不自己觅食，也从未感受到捕捞船渔网的拖拽。因此，它们根本不是捕捞的，而是人工加工出来的。这种作业形式还可能代表了鱼类未来最后和最好的生存方式。

　　人类自1万年前开始农耕以来，大多数食物都出自农户的双手。人们种植水果、蔬菜、谷物养育自己，并喂养人类依赖的肉奶制品的驯化家畜。渔业捕捞是个特例。人类在捕捞时，仍要表现出狂野和勇敢的一面，把未经驯化的捕捞对象带回家作为食物。古时渔夫捕捞和现代拖网渔船的捕捞方式并无多大区别。有智者认为鱼类是人类的最后一道美味野食，但是人类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

　　然而，人类意识到这一点恐怕已晚，因为后果是，即使是海洋中丰富的鱼类也有穷尽之时。UN报告称，全球32%的鱼储量已过度捕捞，或在走向枯竭；在前半个世纪中，高达90%的像金枪鱼和枪鱼(marlin)等大型鱼类几乎被捕捞殆尽。一度数量众多的大西洋(15.81,0.00,0.00%)鳕鱼等鱼类，已被捕捞到接近被人遗忘的程度；像蓝鳍金枪鱼这类适合做精致佳肴的品种几乎绝迹。

　　全球海洋状况研究会(International Programme on the State of theOcean)近期发布的报告发现，全球海洋物种面临人类史上前所未有过的威胁，而过度捕捞只是其中的问题之一。

　　自1990年代中期以来，全球海洋捕捞达到了每年9000万吨的新高峰。这是无数的鱼类，即使它们的数量还算稳定，但仍赶不上各国对海鲜产品的消费速度。据称，海鲜消费量已从1960年代的人均22磅，上升到今天的接近38磅。随着更多发展中国家的人口进入中产阶级，鱼类越来越被视为一种美味，和有益于健康的蛋白质来源。此趋势还会继续下去。难以回避的结论是，大海已没有足够多的海鲜。业内相关人士认为，应该尽快寻找到弥足这种缺口的替代物。

　　水产养殖实际上已在起到弥补短缺的作用。人工饲养某些鱼的历史与捕鱼的历史一样长。最早的鱼塘是现存于中国的4000年前的鱼塘。但是，水产业仅仅在50年前才形成一个真正的产业。

　　全球水产业产出从1950年时的不足100万吨，达到了2008年的5250万吨，而且在前数十年中，水产业增长的速度远比任何其他形式的食品生产业都要快。各国当今消费的约半数海鲜都来自水产养殖。随着预计的全球海鲜消费增长速度，人工养殖比重肯定还会增加。没有水产业，过度捕捞的压力甚至会更大。有业内人士表示，现在不再是讨论水产业是否还应存在下去的问题，而是人们应如何更好地发展该行业的问题。

　　但是，因为水产养殖业快速发展，是以环境受污染为代价的。加拿大和北欧以往采取的密集饲养三文鱼方法，在向沿岸水域排放饲养污物时，也助长了疾病在野生鱼群中快速蔓延。泰国为了大量饲养虾类而伐光了一些红树雨林。

　　更麻烦的是许多最受欢迎的人工饲养鱼虾类都是食肉物种，意味着它们至少需要其他鱼类作饲料。粗略算来，约2磅重的野生鱼磨成的鱼粉，平均只能产生1磅重的人工饲养鱼肉。照此做法，海洋是处在净亏状态。据国际环保论坛海洋专家的看法，水产养殖业对鱼粉和鱼油的依赖是海洋环境保护的主要关注点。

　　除非能说服像中国这类人口众多的发展中国家的每个人放弃偶然尝试生鱼片餐，否则水产养殖业仍会保持继续增长。在不断增长的同时，它还需要提高效率和降低污染。已有的好消息是该行业在不停地改善着。

　　像澳洲肺鱼一类需要蛋白含量较低的饲料，却能产生更多蛋白质的其他可饲养的，而人们又了解不多的鱼类，可能起到补偿鳕鱼这类未被饲养过，但种群数量锐减的地位。人类可能还需依靠基因工程技术改变一些受欢迎的鱼种，让它们生长的更快、更大。可能最重要的还是人类需要接受地球上接近70亿，且还在增加的人口，不能继续放纵自己追逐地球上的最后一些野生鱼美味的观念。人类一直在耕种土地，但现在迫不得已又要耕种海洋了。

　　对普通购物者而言，除价格外，人工饲养鱼类与野生的几乎没有差别。若无水产养殖业的增长，许多人们日常喜欢的海鲜品种会比现在昂贵的多。大体上看，人工饲养的海鲜在口味上不及野生，且营养价值也可能低于野生。例如，养殖的三文鱼在有益于心血管的欧米伽3成分上一般都低于野生的，而且饲养的鱼片看起来色灰，色泽不鲜艳。

　　现在，美国境内食用到海鲜十有八九来自海外，因为当地的水产养殖仅占整个海鲜消费市场的5%。加州蒙特里海湾水族馆的海鲜观察节目，在大多数情况下会让消费者对选择饲养的海鲜感到恶心，这主要是他们对水产养殖环境的状况和自身健康的担忧。

　　同时，人们还需要从更广的角度来了解水产养殖的情况。考虑到对人体健康，大多数人都应食用更多鱼类。在美国新的饮食指导大纲中，政府建议把食用海鲜数量提高到至少每周8盎司，孕妇为12盎司，前者的程度已是普通人食用数量的两倍以上。

　　UN本周公布的报告称，全球食品生产在2050年时需要翻倍，以满足持续增长的需求，而作为蛋白质重要来源的鱼类必定是其中的一部分。大规模的水产养殖在所难免。有专家称，野生和人工饲养品种的价格一定会有巨大差别，而海鲜消费也会继续增加，因为人类由于健康原因而需要它。

　　为了解全球水产养殖概貌，即它的潜能和现存问题，首先了解占全球水产养殖61%的中国的情况很有帮助。中国近年已开始出口工业化养殖的鲶鱼、虾和罗非鱼。随着生产压力增加，当地养殖者总是把鱼塘建的很紧凑，由此导致饲养中产生的污物传播疾病和污染环境。这些污物让大片沿海水域充斥着富营养物质，造成扼杀海洋生命的死亡区。

　　为解决因鱼塘拥挤造成的疾病继续恶化的问题，中国养殖者在随意施用抗生素和其他药物，其中包括被政府在2002年就明令禁止的杀真菌剂和潜在致癌物质、孔雀绿草酸盐(malachitegreen)，但是，类似药物在出口检验时仍时常被查出。香港浸会大学的生物学家认为，这方面仍有很大问题。

　　中国食品安全监管滞后(虽有专家认为水产养殖业情况有改善)，但它未否认该行业的乱局。一个管理糟糕的，养殖有20万尾三文鱼的近海养殖场向水中排放的氮和磷，相当于一座2万居民城镇排放的程度。

　　尽管如此，水产养殖的坏名声仍不足以与人类陆地种植的情况相提并论。农户们在改善种植方法和繁殖驯化的牛和猪已有数千年历史。工业化的农业一直具有污染性：墨西哥湾死亡区的主要成因，是由于美国中西部地区流到海中的化肥所致。现代水产养殖业出现也仅数十年，随着从业者的经验逐渐累积，他们在减少污染和更高效地养殖两方面都取得了进步。

　　无论水产养殖业的改善空间还有多大，它对环境带来的破坏程度却要小的多，而且每产生1磅蛋白质所需的饲料热量投入也比肉类生产要低得多。其部分原因是生物力学和新陈代谢的简单结果。与陆地饲养的，供食用的动物不同，鱼类是生存在水中的冷血动物。这意味着燃烧能量只用作保持体温和骨骼生长，由此造成的饲料浪费也小。

　　水产养殖农户在工业化肉类生产稳固确立后只能面临更糟的运气，因为后者污染严重，让前者在环境上也倍受公众关注。世界野生生物基金会水产养殖项目主任认为，人类必须要解决环境和由此带来的社会问题，但是水产养殖业的确是保障食品的有效出路。

　　解决各种问题的办法之一，是建立一套能模仿自然生态，让养殖过程中产生的废物能被利用的水产养殖体系。新布朗斯维克大学(Universityof New Brunswick)的生物学家Thierry Chopin，在自己研发的集合式多重营养供给水产体系(integrated multitrophicaquaculture，IMTA)中利用了这一原则。

　　在IMTA的循环体内，像三文鱼和虾这类物种的养殖密度会比传统密度低，养殖水域内同时还生长着海草和贻贝类物种。来自鱼类饲养的废料滋养着可用作鱼类饲料的海草。充当过滤器的贻贝会吞噬水中废物，防止污染扩大。如此循环结果让单位体积内存有更多的生物数量，更少的污染。它与自然界的循环过程相同。由于具有生态系统特征，该体系因此能良性地运转下去。

　　即使水产养殖体系能与自然界更和谐，但它还是面临实质性的挑战，其中包括饲料成份高低的问题。当饲养业者从事集中式饲养时，他们只会挑选那些能迎合人们口味的鱼种饲养，即三文鱼和海鲈鱼。但是这类物种处常处在自然界食物链高端，饲养它们就像是在驯养老虎。

　　水产业在以种植为基础的饲料取代鱼粉上取得了较好成果，但进展还不够快。有业者认为，以何种饲料养鱼的问题是水产业的核心问题。行业不可能完全依靠以草饲料为基础的鱼种上持续增长。

　　问题的答案可能只是寻找质地更好，更适合于人工饲养的鱼类。这也是部分业者努力要做的事情。澳大利亚的业者JoshGoldman　1980年代在上大学时就学习的是水产养殖。他后来从事养殖罗非鱼。但是，就在他感到该鱼种因为是草食性的而更适合饲养时，他也发现它很缺乏三文鱼所有的，有益于心脏健康的欧米伽3元素。他还尝试过斑纹鲈鱼，但发现该品种太挑剔，难以人工饲养。直到他有幸遇到澳大利亚一位企业家后，才找到了最适合的品种，澳洲肺鱼。

　　澳洲肺鱼用人工饲养几乎是最适合不过的品种。它能耐受各种不同的环境条件，且产卵期间隔地也很短。它的食谱就像当地土著人一样很宽泛。大自然让它有得天独厚的生存特点，也让它能耐受饲养中遇到的各种苛刻条件。

　　Goldman从2004年发起了水产养殖项目到2005年时就推出了商品化的澳洲肺鱼。该鱼的欧米伽3成份很高，电视健康栏目Dr.Oz将其定为2010年顶级的超级食物。在该鱼种饲料中，只有不到20%的食物鱼粉和鱼油，比例远比饲养三文鱼的饲料低，后者要求饲料中的鱼粉至少在50%。

　　Goldman的项目是室内封闭循环式的系统，因此不产生废物，也无发生疾病的风险，以及不会出现饲养鱼逃往野生环境的威胁。另外，该品种味道上佳，具有名声在外的海鲈鱼那样的薄片般的口感。Goldman当前的挑战是让喜欢虾、金枪鱼和三文鱼的美国消费者接受新品种。他认为，只要亲口尝过，人们就一定会喜欢上它。

　　实际上，Goldman在美推广新品种很有成效。他不仅在麻省，而且也在其他州扩大生产规模。他采用的封闭循环养殖系统也是环保主义者追求的梦想。他最终还想以更低成本，推广到更大市场范围，这是他决定要在越南中部沿海地区建立面积更大的户外养殖场所应迈出的一步。越南现在饲养该品种的办法，是在受保护海湾内放在笼中圈养。尽管如此饲养方法成本低，但达不到像Goldman开发的封闭循环系统那样的环保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