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非鱼苗的山寨之痛

 

 

 

    在罗非鱼种苗生产领域存在着这样一个群体，他们没有正规的苗种繁育和培育生产许可证，生产鱼苗所用的亲本大多来源不明，生产场地的设施也极为简陋，多为家庭式的小作坊生产，在此情况下，其生产出来的鱼苗质量就要打上大大的问号，相比品牌苗场而言，这个群体往往被以“山寨场”称之。

    但是这样一个群体，每年占罗非鱼鱼苗销售市场的比例却达到了令人咂舌的60-65%，远高于品牌苗场的市场占有量。近日本刊通过实地暗访的方式，试图弄清这一现象背后的深层原因。

    山寨苗场的兴起，与吉富罗非鱼的兴起有着莫大的关系。据了解，国内较广泛接触到吉富罗非鱼应该是在2005年左右。吉富因其生长速度快，产卵量大（亲鱼产卵量一年可达4000-6000粒），相比奥尼的生长周期几乎缩短一半这一巨大的优势而被迅速推广开来，到2007年时国内吉富养殖已经颇具规模，2008年吉富的养殖量更是全面超越奥尼。

    相比奥尼，吉富的选种显得极为容易，按照某业内人士的说法“奥尼亲鱼选的不好的话就没有产量，吉富则不用做挑选，只要是公母鱼放在一起就肯定能产”，正是因为技术门槛相对较低，2007年开始就有不少人看到了其中的巨大利润空间而开始涉足罗非鱼种苗业。而由于没有正规的亲鱼来源渠道，这些人便钻起了一些品牌苗场管理不严的空子。其通过种种灰色渠道拿到这些品牌苗场原种亲鱼所产的尚未转性的水花，然后将这些水花养大后重新作为亲本，甚至直接拿到亲鱼。

    在2008年，山寨苗场开始真正兴起。由于2008年年初华南发生特大寒灾，不少品牌苗场的亲鱼冻死，鱼苗供应不足，价格极高。广东省高州市的一位专门做鱼苗标粗的崔老板告诉本刊，当时他通过关系从海南弄回一批水花标粗后，卖出去的苗价是现在的好几倍，“0.5元/尾！”。而当时和崔老板一样的山寨场在这次寒潮中大多都猛赚一笔，自此以后，这些山寨场就层出不穷，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据农业部全国水产技术推广总站站长魏宝振提供的数据显示，据不完全统计，2009年我国生产罗非鱼苗30多亿尾，其中国家级罗非鱼良种场市场份额仅有3-5亿尾，即使加上一些省级的罗非鱼良种场也远远满足不了养殖户对优质罗非鱼苗的需求。而按照业内人士的估计，现在山寨场所生产出来的苗种所占市场比例应该在60-65%，远大于品牌苗场所占的市场比例。

    华南山寨罗非鱼苗场的分布以海南文昌、广东高州、阳春等地最为密集，业内估计至少有四百家以上。

    实际上在这些山寨场之间也有着较为明确的分工，海南的山寨场因为其得天独厚的气候条件，多以做孵化销售水花为主；而广东的山寨场因为做孵化没有时间优势，而且需要搭棚对亲鱼进行保温，所以多以做标粗为主。而在孵化场和标粗场之间，还存在着一批中介商，据某业内人士介绍，这些中介商往往有着极为明显的地域性，“比如在茂名高州就有一批非常出名的被称作‘高州佬’的鱼苗贩子”。

    这些中介商常年奔走于分散在海南的各个小型山寨场之间收购水花。按照某罗非鱼苗场负责人的说法，其手法相当专业，“携带着一套完整的打捞网具，连捞水花都不用你亲自动手”。由于海南的这些山寨孵化场的亲鱼不用选育，多是通过灰色渠道拿到原种亲本所产的二代水花培育，然后再用培育好的鱼当成亲本。事实上，拿水花养大后的亲本产卵量甚至比原种亲鱼更为巨大，故而这些中介商往往能够以30-50元/万尾的极低的价格收到水花。

    这些分散于各个孵化场的水花被打捞后集中起来，然后发往广东、广西、云南等其它罗非鱼养殖区域的标粗场再次标粗后，以“这是品牌厂家出的苗”的名义卖给养殖户，市面上从海南发往广州白云机场卖到100元/万尾的水花很多便是由此而来。

    而对于山寨标粗场来说，能够拿到的水花越便宜，在标粗后卖给养殖户的利润空间也就越大，有没有门路拿到极为便宜而质量又不至于太差的水花，也就成了这些标粗场能否存活下去的一个重要因素。实际上，在标粗场和山寨场之间，也存在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关系。高州专门做鱼苗标粗的崔老板就向本刊表示，如果不小心拿到海南那边有些转性不好的鱼产的水花就麻烦了，而当本刊随即追问，他是通过什么渠道拿到他所认为质量还可以的水花时，他以“自己的客户渠道不能对外人说，反正我有办法”搪塞过去。

    山寨场往往给人不正规、质量不可靠的印象，为什么山寨场还似乎活得比较滋润呢？

    庞大的市场需求是这些山寨苗场能够存活的一个重要原因。虽然罗非鱼苗整体产能过剩，但在投苗高峰期的4-5月份，单靠品牌苗场的出苗量根本无法满足市场需求，而且由于温度原因，广东的出苗时间要比海南晚一个月左右，从海南拿水花回来标粗后在卖苗上可以缩短时间差出早苗，这在时间上也给了不少山寨场以可乘之机。

    而在价格上，相比品牌厂家，这些山寨场又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由于几乎不用花任何成本用于选育，这些山寨场生产出来的鱼苗成本极低。某业内人士透露，即便按照80%的成活率来算，加上饲料山寨场每尾鱼苗（2公分左右）的成本不过4分钱，如果按8分/尾的价格卖出去，利润极高。

    而另一方面，由于近年来罗非鱼出口不利，2009年罗非鱼塘头价更是跌到了低谷，加上随着养殖环境的逐渐恶化，罗非鱼这条被称做是“不死鱼”的养殖品种这两年也是病害频发。为了保险起见，不少养殖户采用立体养殖的模式，对鱼苗的生长速度没有过高的要求，为了降低成本，价格往往成了他们选择种苗的首要因素，而山寨场的种苗价格往往比品牌苗场便宜将近一半，这对于养殖户来说无疑具有极强的诱惑力。

    更为重要的是，据某业内人士分析，如果采用立体养殖的方式，由于不用投喂饲料，品牌苗和山寨苗的养殖成本实际上也很难计算清楚，这也给了很多养殖户“山寨苗和品牌苗的养殖效果差不多，当然要选择更为便宜的山寨苗”这样一个印象，在此情况下，山寨场对罗非鱼种苗业市场的冲击无疑就表现得尤为厉害。

    “罗非鱼种苗环节如果不加以管制，迟早要出问题。”业内一位人士担忧地说道。“我们场里购买一条亲本水花的价格就是1.5元/尾，而且这些亲本水花养大后还要淘汰很多，算下来真正能够用作亲本的比例可能只有10%，而且场地租金、水电投入、人员工资等一路算下来，8分/尾的价格只是我们的成本价，在价格上根本没有竞争优势。但如果我们像他们那样操作，养殖户今年感觉你的苗不行，第二年是绝对不会再来买你的苗的，那你还怎么在这个行业做得下去。做罗非鱼苗可能要4-5年才能树立一个品牌，但做坏却只需要一年就足够了。”

    “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寄希望于政府主管部门加大监管力度。”上面这位业内人士无奈表示，“不少山寨场连基本的水产苗种生产许可证都没有就进行生产，却没有人管理。”本刊也曾就此问题向渔业主管部门询问有何好的解决办法，得到的答复却如出一辙，“我们也知道这种情况，但是由于人员不足，目前也很难有办法对每一家苗场做到监管”。

    依靠政府监管在短期内恐怕无法实现。5月10日，国家广东罗非鱼良种场叶卫告诉本刊，山寨场不用进行选育，生产成本非常低，通过价格战来扰乱市场，反而大苗场都在减少生产量，这样良种的比例就会越来越低，“政府应该重视这件事情，像畜牧业都有良种补贴，但是水产还没有良种补贴，补贴可以直接补给农户，让农户以较低的价钱买到较好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