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深知情人士首次曝吉诺玛停产幕后全过程

     2001年进入中国的“吉诺玛”，极大推动了罗非鱼种苗及养殖业发展，自去年9月至今，“吉诺玛”宣布“停产”事件已有半年，其引起的种苗行业震动余波逐渐消退，行业人也越来越平静和理性分析，这一曾经罗非种苗领航者，突然以一种近乎不可理解的方式离开中国真因。

　　
　　本文笔者为一位曾相当接近“吉诺玛”的人士，其根据对“吉诺玛”的深入了解，及停产风波始末所见闻，对停产事件进行系统梳理和深入分析。跟很多业者一样，其对“吉诺玛”停产除了叹息、无奈，更还有一种惋惜。应笔者要求，隐去其姓名。
　　
　　2014年，罗非行业最具爆炸性和影响力的事件莫过于“吉诺玛”的停产。透过现象看本质，这件事被各方以不同方式进行解读，但由于缺失某些关键信息，这些解读往往都是大而化之的惯性猜想而出现谬误。本文尝试提供更多信息细节，重新梳理解读。
　　
　　海南吉富水产品有限公司（简称GSHC）是挪威企业GenoMar ASA在2001年投资在中国的全资子公司，生产基地位于海南省海口市美兰区三江镇，其产品就是赫赫有名的“吉诺玛”品牌罗非鱼苗。业内人士均以“吉诺玛”来代称GSHC，在罗非种苗市场上，“吉诺玛”也甚至可以作为一个专属罗非种类称呼而并行区别于惯常称呼的“吉富”和“奥尼”品系之外，这种影响力是市场上其他种苗公司所从未做到过的。其生产出来高质量种苗在公司成立的10多年里，一直卖出市场的最高价，并且在大多数时候供不应求。
　　
　　2012年末，在吉诺玛主政时间最长的总裁王善康先生退休离任。由于种质经常被盗流失的问题一直无法有效解决，自王先生退休离任后，吉诺玛母公司便不再对中国继续引入更新一代的亲鱼。公司总裁的继任人是冰岛人Johannes Hermannsson（昵称“约翰”），雷厉风行的约翰先生上任旋即对罗非鱼亲本外流的问题进行铁腕整治，包括升级保安系统和进行人事调动，较好地解决了吉诺玛亲鱼流失问题，扫除了股东对引新一代亲鱼进中国的关键障碍。但这些整治也导致了吉诺玛公司中高层的人员的震荡，生产部门和销售部门的重要岗位先后换人。2013年初吉诺玛公司引入梁玉明女士出任销售顾问一职。而梁女士大约在2006年以前曾出任过公司总裁，期间领导公司实现快速成长。可以说2013年是吉诺玛公司处于重整旗鼓、整装待发的新时期。
　　
　　熟悉养殖工程并且科班出身的约翰先生也对吉诺玛公司的生产流程作出了大幅度更改，其中鱼苗标粗环节基本取消了传统鱼塘网箱标粗，全面改用水泥池的工厂化的高密度标粗，然而不知道是环境原因、技术原因还是管理问题，2013年和2014年吉诺玛鱼苗产量均出现了严重的下滑，年产销量不足1亿尾，特别是2014年春季，是罗非行业最近几年内少有的鱼苗销售旺季，期间吉诺玛公司的鱼苗标粗环节出现了一系列严重的质量事故，公司录得历史以来最低内部成活率，并且伴生了鱼苗质量问题导致公司遭遇客户的大量索赔，公司随之遭遇较严重的资金流问题，引进亲鱼的事情一再被搁置。
　　
　　在2012年至2013年期间，业内曾经传闻，吉诺玛母公司GenoMar ASA位于新加坡、马来西亚的业务均经营不善，被股东寻求整体出售，潜在买家可能是海大集团、粤海等国内大型知名企业，但后来可能由于价格等原因而没有下文。另据知情人士透露，在2013年母公司GenoMar ASA的股权结构也发生变更，主要股东成员发生变化，同时GenoMar ASA引入了福建籍新加坡人Ting Cheong Ang先生出任集团一重要高层职位，其主要职责是主导GemoMar ASA集团的业务重整，包括在菲律宾、马来西亚、新加坡子公司的重整。可以合理猜测，在那时，GenoMar ASA和海南吉诺玛经营策略可能已经酝酿重大变化。
　　
　　2014年春苗旺季结束，遭遇了生产惨败后，Ting Cheong Ang先生主导了吉诺玛公司总裁人士变更，约翰先生离任，总裁一职由梁玉明女士接任。凭借优秀的才能和经验，梁女士一上任就大大提振了公司因亏损造成的员工低落士气，驾轻就熟对公司各环节进行重新的流程整顿，并寻求母公司继续注资和引进新一代亲本。期间，在各环节都重新上好轨道的时候，吉诺玛公司的鱼苗基地在当年7月遭到台风威马逊的重创。在梁女士努力下，吉诺玛立刻组织重建和复产，8月中下旬，公司终于成功产出灾后的第一批鱼苗。
　　
　　然而事情在这时出现突变，8月30日早上，据称海南吉诺玛在中国高层在没有获得事先通知的情况下，Ting Cheong Ang先生突然在出现在吉诺玛三江基地，组织员工大会，宣布公司即时停产、关闭现有基地，称将在重新找到新的育苗场地后再考虑复产。随后，公司解散员工，只留下一个五人小组善后。于是这个号称“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的企业在当日瞬间进入休克状态。
　　
　　Ting Cheong Ang先生使用的“停产”字眼充满悬念和无数问题。
　　
　　首先，吉诺玛公司大部分员工到目前为止都没有领到在正式终止劳动合同后的公司工龄补偿。这种行为在注重劳工权益的挪威企业里面是不可想象的。
　　
　　第二，吉诺玛公司没有对其合作伙伴理清债务问题，到目前为止，公司拖欠客户大量预付款和回扣、拖欠大小供应商的货款而未曾针与合作伙伴沟通任何解决方案。情形类似于中国常见的“老板跑路”事件。
　　
　　第三，吉诺玛公司停产的消息即时引起了大量的收购其三江基地的邀约，但均未得到回应。据内部员工称，多数报价远高于当时吉诺玛公司的负债，然而三江场地以及设施却在原封不动的情况下退给土地所有人——三江国营农场。
　　
　　第四，除了基本财务文件外，所有其他生产及销售的文件并未回收而大量灭失。生产和销售部门无任何交接工作。
　　
　　第五，存塘亲鱼遭遇流失和衍生腐败，公司并未制止。
　　
　　第六，公司现时无法被各方联系得到，在中国大陆是否现存员工成谜。但公司没有申请破产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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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体来看，吉诺玛公司似乎没有打算善后，只求快速关闭场地，这种不计后果的做法让人难以理解，尤其是断然舍弃了资产和多年商誉，甚至可以认为是有预谋和有恶意的，这与吉诺玛公司一向以来极有责任感的挪威风格完全背道而驰。尤其是对待经销商的问题上，由于吉诺玛公司与现有经销商的关系都超过10年，连财务都有较大捆绑，到目前为止却没有给经销商们任何交代，诚信涂地。
　　
　　所以，吉诺玛只是对外宣布暂时停产找基地重建，但业内普遍认为吉诺玛复产无期。
　　
　　回顾历史，吉诺玛因何而败退？
　　
　　很多人的解释是僵化的外资企业在中国水土不服。但这个解释非常笼统且无意义。吉诺玛曾经是行业内最辉煌的品牌，在经营罗非行业内波澜起伏的十年间，很多我们熟悉的国产罗非品牌轮番登台衰败，吉诺玛却一直坚挺。
　　
　　与中国式罗非种苗私人生产企业或者国营良种苗场不同，吉诺玛，从一开始便带有非常明显的挪威企业风格：纯商业化操作；权责分明的职业经理人管理；严谨而系统的人工化生产流程；稳定的销售政策；守法诚信和尊重人权的企业信条。
　　
　　这意味着，这么多年来吉诺玛没有得到来自政府的资助补贴，完全由市场供养，同时承担高昂生产管理成本和人力资源成本，这确实是一般国内苗企所不能承受的。但是正是这个原因，所以说，至少在这10年间，成本和利润都在他们的计算之内，吉诺玛公司的企业管理没有出现水土不服的情况。
　　
　　公司关闭具体原因可能外人永远不得而知，但会有以下几方面的因素。
　　
　　第一、母公司GenoMar ASA可能就存在经营问题。这就是坊间流传GenoMar ASA曾经被打包出售的原因。由于我们对GenoMar ASA国外其他分公司的经营情况缺乏了解，这个只能调查后才能有结论。
　　
　　第二、或许就是一个股东们常规的商业决定而已。GenoMar ASA是一家职业经理人由管理的公司，基于财务报表而决策的董事会有随时不玩的可能。所以吉诺玛公司因生产问题导致的连续亏损是成为被关停的导火索。但据财务相关人士透露，只要育苗成活率回升到正常水平，收入足以覆盖高成本，吉诺玛公司盈利是必然的。所以公司被关停不会是因为短期表现，而是长期前景不被股东看好，苗种生意在他们眼中本身就是一个小生意，如何经营成一个产业链的大生意成为空白。尤其是目前风险大于收益，风险就是种质流失的风险。
　　
　　第三、或许在很早以前董事会已经定下关闭中国公司的决定，否则不会这么多年不引进新亲鱼进中国。而GenoMar ASA的股东结构改变后，一直表现良好的海南吉富水产品有限公司也必然受到董事会重新的审视，即便这新的审视未必客观。其中的关键人物很可能就是Ting Cheong Ang先生。
　　
　　所以本人相信，吉诺玛公司是属于被“人道毁灭”而非“自然死亡”。至于一家信誉良好的公司为何做出失信行为，粗鲁结束业务而不计善后我们就不等而知，或许，他们已经不想回中国了。
　　
　　我们也可以回顾一下吉诺玛经营公司给我们种苗行业的启示。
　　
　　与中国企业的习惯性快速扩张和保持较大规模的业务人员不同，吉诺玛一直对于生产规模的扩大持非常谨慎的态度，由于吉诺玛控制较低的产量（年产大约2亿尾以内），所以销售环节本身并无实质性的压力。可以例证的是在王善康先生主政期间，销售部们只有三人维护主要客户的关系，为了消化逐年递增的成本，2011年大幅提价20%，但由于生产量控制，当年旺季依旧是供不应求。
　　
　　吉诺玛没有庞大的业务团队却有非常稳定经销商体系，甚至被诟病铁板一块的经销商限制了公司的销量发展。然而，吉诺玛的产能限制，加上罗非种苗市场的季节性非常明显，经营的瓶颈都在生产环节而非销售环节。反而由于订单的计划性比任何其他企业都强，所以生产控制方面也非常有计划性，避免了生产环节的大量浪费，同时也维护了种苗价格的相对稳定。吉诺玛的价格体系是业界最稳定而成为了其他苗企定价的参照系。
　　
　　最后我们看看吉诺玛的“停产”对华南乃至中国罗非鱼产业的影响。
　　
　　首先我们不得不正视一个事实，业界估算中国罗非鱼苗年需求量达50亿尾左右，而目前中国在进行罗非鱼正规育种且家系来源是可追溯的只是为数不多的几家，这几家里面有国家支持的各地水产研究机构和少数大型商业公司（包括吉诺玛）。但不幸的是，一直以来这些正规机构的供应总量还不到市场总量的30%，而其他大多数来源（包括我们熟悉的海南企业）的就是非家系选育的，也包括大量不经选育的“山寨”种苗。而且“山寨”种苗才是目前中国市场的主力。因为“山寨”无选育成本，种苗价格灵活，虽然质量不稳定，但是是生长速度有时候也非常快，。
　　
　　吉诺玛自2002年起引进了当时性能远超一般国产罗非的罗非鱼种，而中国罗非鱼养殖进入爆发式增长的时期恰好也是吉诺玛经营的10多个年头，也是那个时候海南众多苗企忽如春风催生般冒起。由于持续人员本土化的原因，吉诺玛公司在2008年起，亲本外流的问题就逐渐突现起来，这个种质外流的后果就直接导致了吉诺玛品牌鱼苗与其他非选育鱼苗的差距拉小。可以说，海南省罗非种苗场的兴盛也是由于吉诺玛种质外流所直接推动的。坊间甚至夸张地说，在中国养殖的只要是吉富品系的罗非鱼，身上或多或少地流着带吉诺玛的专利血液。
　　
　　所以吉诺玛离开中国的话，对于“山寨”苗估计是坏消息，亲鱼来源会成为问题。对于国内正规罗非选育机构会是一个重新崛起机会。同时，目前有消息指相当多的种苗企业都正寻求与吉诺玛公司联系，尝试引进国外亲鱼，至少说明，市场对种源的担忧是存在的。整体而言，吉诺玛的退出对中国罗非养殖业的影响有多大还不得而知，短期内无法体现出来。
　　
　　如要问吉诺玛是否会回中国，还不如问：吉诺玛还能回中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