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员工念“道德经” 不如老板读读契约论

中国水产门户网报道北京三人众品牌营销咨询机构总经理 陈乐

大概80前的人，都不会陌生这种记忆：你到国营商场里去买双鞋。售货员们三人一堆五个一圈的在柜台后面扯孺子、嗑瓜子、织毛衣。如果你想多挑个样式，那得堆满了笑容，求售货员多看一双，人家还不一定搭理你；甩着脸扔给你一双，你还得作千恩万谢状。

这个情景是我陪我母亲购物的亲身经历。同样印象深刻的是，那时候商店里挂满的不是广告，而是各种口号，号召售货员们“发扬主人翁精神”、“为人民服务”或“无私奉献”。我记得在1987年左右，官方树立的一个先进典型就是一个售货员，我甚至记得该售货员的“成长经历”中有一段是曾经把一个购物的老人气病了。那是她痛改前非，成为新时代活雷锋的起点。

从中央级宣传机器选择一个售货员为典型，大概不难想象这职业的问题多么恶劣和具有代表性。但1992年全国转轨市场经济以后，企业因应形势实现管理变身，在劳资关系、激励措施、所有制等方面的变革，使这数十年的沉年老疴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80后的人可能都不一定知道这种事。

但同样的现象在延续。类似这样的标语——“企业是我家，大家爱护她”、“发扬主人翁精神”——并没有消失，而是挂在了今天众多私人企业的墙上和嘴上。会有人把这种口号当真吗？恐怕员工也知道这只是企业对你“客气客气”罢了，就像村里张老大蹲门口吃面条的时候看见李老幺走过来，问：“吃了吗？没吃来咱家吃吧！”李老幺如果不傻，就会知道人家老张就是跟你客气客气，你要不识抬举当真进去吃上一顿，就是傻冒。

问题是企业往往把员工当傻子。层出不穷的企业在面临管理问题时，沿用德化教育的路数。只不过把传统的标语口号的手法，变成了机场励志畅销书。十年前有一本深受老板们青睐的书《给加西亚的一封信》，现在稻盛和夫的《活法》《干法》系列成了最新的显学。有一家成都上市公司甚至要求员工每天读两小时《活法》，提交读后感，而且，不仅占用员工的下班时间，购书费也是从工资里扣除的。

稻盛和夫是日本的经营奇才，有商界哲学家的美誉，他集毕生心得撰写了《活法》《干法》系列著作。这套著作着重于德性修炼，这一点从目录就能看得出来：实现理想、磨炼灵魂，提升心志、与宇宙流协调和谐、成功的配方、觉悟、王道、信念等等。

这是一套好书，但以我对大陆企业的观察，它并不适合在大多数企业推广，或者说，推广这套理念还远不是时候，因为大陆企业最缺的是基础管理。基础管理相当于粮食，而稻盛和夫的理念则像保健品，是不能本末倒置的。

何为基础管理？基础管理就是那些构建企业运转基本面的体系，诸如组织和流程的清晰合理、权力和责任的匹配、权利与义务的对等、基本的公平公正、杠杆化的激励体制、法定基本福利等。这些领域将构成员工对企业80%的感受和体验，并在根本上影响员工的心态和士气。

构建基础管理，所需要的并不是什么前沿的理念，而是规则意识和契约精神，它的精神原旨是法治和平等，现代工商业能超越古典熟人伦理型社会、进行大规模组织既仰赖于此。

遗憾的是，这是本土精神营养的短板。在历史上，我们没有管理这个词，庙堂层面有“治理”和“帝王术”，江湖层面则有“御人术”。所以当企业家们从历史智慧中寻找解决当下难题的智慧资源，而又缺少全球视野时，特别容易从本土经验中汲取人治和伦理型的管理手法。这就是中国企业和老板普遍给员工灌输“职业道德经”的原因。

稻盛和夫集毕生智慧形成这套经营理念体系，并不意味着他忽视企业的基础管理。现代日本是全球最发达的国家之一，日资企业的经营管理走在世界的前列。我们只能理解为基础管理对于日本、尤其是稻盛和夫创立经营的三大公司已不是问题，它们需要更营养的保健品，而草根生长的民营企业需要的则是粮食。事实上，稻盛和夫思想中的“员工幸福度”，正是平等、尊重和契约精神的产物。那种逼迫员工自费购书并随意占用员工合约外休息时间的企业，精神原则上已与稻盛和夫南辕北辙，管理效果岂非椽木求鱼？

有个笑话是这么说的：当老板需要员工加班的时候，他对员工说：“你要把企业当作自己的家，把企业的事当作自家的事”。可是当员工迟到时候，老板黑着脸问：“你以为这是你家啊？” 这个笑话告诉我们，大家能走到一起，本质上是基于利益的对等契约，忽视这一点去吹道德和理念的肥皂泡是没有意义的。当年老国营商场的核心改革措施之一就是以契约合同制打破铁饭碗，一举实现了道德说教数十年未达成的目标。

所以，让员工念“道德经”，不如老板读读契约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