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史上最惨养殖事件” 4847万元损失谁来买单

       日前，乐清、温岭两地签署了乐清湾区域环境共保方案。该方案由去年西门岛一起损失4847万元的严重污染事件直接催生，但遗憾的是，赔偿至今却无法落实。 
　　乐清市雁荡镇西门岛是我市著名的鱼虾、贝类养殖地，是经国务院批准的海洋特别保护区。但近年来，养殖户不断反映该岛水域频遭毗邻的温岭工业排污，损失惨重。
　　西门岛事件并非孤例，我市跨界污染屡有上演，这个毒瘤已成环境不能承受之重。
　　乐清西门岛扁蛏、泥蚶、蛤蜊等养殖海产品大面积死亡，元凶疑为温岭污水，温台两地就此达成乐清湾共保方案，但赔偿却陷入拉锯——
　　跨界污染成难以承受之重，环保人士呼吁应重手惩前毖后。
　　连年遭污滩涂承包一跌再跌
　　8月3日正午，涨潮时分，养殖户章利青和同伴不辞辛劳，头顶烈日来到滩涂承包地察看海水颜色变化。
　　章利青承包滩涂有100多亩，地处乐清北部湾雁荡镇西门岛南岙山村。“海水会莫名其妙出现五颜六色，每年都会不定期出现这情况。”章利青告诉记者，最近几年来，这一带的海水污染越来越严重，每年养殖场刚撒下苗，都会莫名其妙地死亡。
　　“海水污染集中在梅雨季节和台风季节前后，严重的甚至令文蛤养殖全军覆没。”随行巡查的章亦娇滩涂承包地达200多亩，是当地规模养殖户之一，随着台风季节即将来临，她的担心也与日俱增。为此她积极联络岛上其他养殖户自发组织巡海，以便污染来袭时能把损失降到最低限度。
　　西门岛养殖区地处乐清湾北部，面积24235亩，由于滩涂资源异常丰富，被国务院批准为海洋特别保护区。但近几年来接二连三的乐清湾海域受污染事件，使得当地养殖户提心吊胆、损失惨重，滩涂承包价从原来的一年400元/亩直降一半也乏人问津，不少养殖户无奈外出打工。
　　欲哭无泪一次毒死4847万元海产品
　　西门岛滩涂曾是一片“希望的田野”，贝类、鱼虾养殖兴盛一时。当地养殖户每亩投入2千至5千元，建成养殖示范区，实现鱼、虾、贝类立体混养，生产效率很高，好的养殖户一年能收入上百万元。
　　然而好景不长，六七年前，养殖户发现这一带的海水有被污染的迹象。由于海岸线较长，难以确定污染源，加上当时损失不大，养殖户一度认为是海洋大环境所致，并没有太在意。
　　但污染频率逐年增高，养殖户越来越感到惊慌。到了去年3至5月份梅雨汛期，一起严重的养殖海产品死亡事件令大家彻底醒悟——
　　当时，这一带海域突然出现大面积五颜六色的污水，污水倒灌后，养殖户陆续发现蛏苗爬出泥穴，无力返回进入泥层，有的被海水冲走，有的残留空壳；泥蚶死在泥滩表层，有的开壳无肉，有的发黑；死在泥层里的白蛤则更不计其数……
　　这是西门岛有史有来最为严重的一次污染事件，也是温州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养殖损失事件。事后统计，扁蛏、泥蚶、蛤蜊等大量死亡，数百户养殖户直接损失达4847万元，大小每户损失均达十几万元。
　　灾情发生以后，养殖户们立即向乐清市海洋渔业局报送了海产品死亡样品，当地海洋渔业部门很快派专家到现场调查。调查表明，海产品大量死亡非养殖技术原因造成，元凶正是海水污染。
　　这是一次污染长期积累而引起的总爆发，但乐清湾北部沿海并没有工业园和企业，污水究竟从何而来？
　　元凶现身温岭排污成最大嫌疑
　　温岭！
　　西门岛附近滩涂养殖区位于乐清湾北部，与台州温岭相邻，乐清有关部门初步断定，养殖海产品大面积死亡与毗邻的温岭市江厦排涝涵洞排放的污水有直接关系。
　　江厦排涝涵洞位于温岭市温桥镇江厦，是温岭当地三大排涝骨干工程之一。据了解，温岭境内近500家工业企业的污水未经处理，就通过该排涝涵洞直接排放到乐清湾。但记者今天上午向温岭市环保局求证时，有关负责人表示此事并无直接证据，他们也不好认定，但他们会加强监控。
　　据了解，该排涝口平时不排水，主要在降雨量大时将汇集于此的工农业废水连同雨水直接排放入海。养殖专家介绍，若遇大潮汐时，污水能稀释，大退潮时被带入大海。但若遇小潮汐时，海湾内水量小，污染物稀释后浓度较高，加上小潮汐退潮后带走的水量不多，水流交换差，此时的贝类就会遇到灭顶之灾。去年贝类死亡就集中在3至5月多雨季节的小潮汐时间。
　　由于贝类死亡的时间与温岭江厦排涝涵洞排涝时间基本吻合，而且大面积死亡的地点又靠近排涝口，比较权威和合理的论断是，江厦排涝涵洞排放的污水就是近几年西门岛养殖区频遭污染的根源所在。
　　 麻烦接踵跨界污染争执不下
　　目标明确了，麻烦却接踵而来。由于乐清、温岭分属温台两地政府，这起跨界污染事件解决起来显得相当棘手。
　　温岭一方坚持认为，不能认定“凶手”就是江厦排涝涵洞，此前乐清沿海工业区污染当地养殖海产品事件也有发生过，不能排除有其他污染源。
　　但乐清方面的看法却颇一致。乐清环保局雁荡分所所长胡正德告诉记者，从地域上看，西门岛养殖区远离乐清沿海工业区，而作为温岭主要的排涝工程之一的江厦隧洞排涝工程则紧靠养殖区，该工程排涝时对养殖区的负面影响是勿庸置疑的。
　　乐清市海洋渔业局相关负责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也表示，乐清大荆片没有工业企业，而且近年来乐清沿海企业排污有着严格的措施，经过几年治理，附近水域质量得以改观，造成西门岛养殖产品大面积死亡，温岭排涝难脱干系。
　　双方为此争执不下。温台两地以及省级部门的有关人员也上岛调查，最后经多次协商，终于于今年7月9日，乐清、温岭两地签署了乐清湾区域环境共保方案，就共同处置跨界环境污染纠纷等事宜达成共识。
　　共保方案确定了定期开展联合执法检查，重点对江厦排涝工程上下游、主要河流入海口及近岸海域、乐清西门岛等重点养殖区附近环境进行定期联合采样监测的工作机制。共保方案同时要求，江厦排涝工程排涝将尽量避开小潮位等可能影响海水水质的时段，排涝前告知乐清，并由乐清通知养殖区渔民做好防范工作。
　　久拖不决特色养殖背上沉重包袱
　　催生乐清湾共保方案固然是好事，但对于西门岛养殖户而言，这远远不够。
　　“我们的损失现在一分钱也无法落实，4847万元，这可是大数目啊！”西门岛养殖户告诉记者，他们不少人投入的资金是靠借贷筹集来的，这场灾难使他们生产、生活难以为继，一些人甚至被逼无奈远走他乡。他们非常希望，上级部门能按照《环境保护法》规定的“谁污染，谁赔偿”，追回他们的血汗钱。
　　赔偿问题之所以迟迟未能解决，据称是没有掌握确凿证据和权威的结论。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希望正变得越来越小，养殖户为此也越来越着急。“如果这么大的损失都能赖掉，那又谈得上什么保护环境，保护‘三农’。”采访中，个别养殖户对此极为不平。
　　不光养殖户着急，乐清主管部门也着急。乐清市政府有关人士告诉记者，地市跨界污染的处理，需要有省一级权威检测机构在污染发生后及时地介入，否则，受害方连举证都困难，赔偿就更为不易。现在距离事发当时已一年多，很多问题变得复杂。法律界人士也指出，虽然法律规定跨界污染受害者有要求赔偿的权利，但执行起来很有难度，尤其在受害方没有掌握充分证据和权威结论时，一旦致污方不予配合，受害一方的执法部门便陷于无奈的境地。
　　“我们担心的不只这起赔偿无法到位，还有以后养殖户的出路问题。”雁荡镇镇长章海根告诉记者，这起事件如解决不好，即使有乐清湾共保方案，但多大程度起遏制作用也不好说。西门岛作为乐清市最大岛屿，受污染已不是一天两天，如果长此以往，岛上四个行政村、8000多名渔业劳动力很可能失去赖以生存的养殖业，届时，如何安排8000人就业将是当地政府的沉重包袱。
　　记者手记
　　跨界是污染躲猫猫
　　“被污染的海涂不知还能不能再养殖？我们今后的出路在哪里？”这是记者在西门岛采访时，村民们最大的困惑。这种困惑，连同他们顶着烈日的疲惫身影，令人心酸。
　　唇齿相依，本该相互照应，然而“上游排污，下游吃苦”，此类跨界污染事件在我市时有发生。2008年，上游的青田皮革企业污染瓯江，当永嘉环保部门在两地交界执法，迎来的却是“这里不是你们管辖”的叫嚣和手持棍棒的威胁。西门岛养殖区跨界污染，因为涉及巨额损失，同样剑拔弩张，颇有火药味。除了跨地区，不法分子也喜欢在县与县交界处开设高污染企业，与执法部门躲猫猫、玩游击。
　　由于行政区域处理权限原因，跨界似乎成了不法分子发展污染的图谱和秘笈。但在环保一盘棋的今天，这不应该成为不法分子的护身符。水污染防治法规定：“跨行政区域的水污染纠纷，由有关地方人民政府协商解决，或者由其共同的上级人民政府协调解决。”面对跨界污染，一方面政府部门要加大追查力度，让受害者权益受保护，让施害者“出血”买教训。另一方面，考虑到实际执行层面的难度，受害方一定要收集并保存证据，第一时间向有约束力的上级政府部门提出调查与赔偿申请。
　　环境保护已成为眼下最为热门的话题，任何有良心的个人、企业，都该为沉重的环境雪中送炭，而非雪上加霜。有资料表明，乐清湾海洋环境污染日趋严重，人为因素是一个重要方面，温州其他交界地区也有类似隐忧。事实上，行政虽有区划，但环境不分区域、不分国界，污染会让所有人最终都买单。环保人士认为，从这个意义上说，加大对屡屡上演的跨界污染打击力度，无疑会起到惩前毖后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