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罗非鱼专业合作社生存环境大调查

　　2007年下半年，在茂名高州大地上，中国第一家罗非鱼养殖专业合作社——长兴罗非鱼专业合作社破土而出，给中国罗非鱼产业的发展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企业+合作社+农户”的现代农业产业化发展模式开始在渔业生产上找到了发力点。时隔半年，被誉为中国罗非鱼之乡的肇庆高要也在白土镇成立了当地首家罗非鱼养殖专业合作社——大兴罗非鱼专业合作社。一时间，成立罗非鱼专业合作社似乎成为了罗非鱼产业发展的风向标，各地纷纷模仿，高要正安、茂名海名威等罗非鱼专业合作社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罗非鱼专业合作社成为了罗非鱼产业体系发展的一道亮丽风景线，霎时间风光无限。社会也对这种农民组织寄予了厚望：带动农民养鱼致富，实现共同富裕。

    然而，事隔3年，当本刊记者采访时发现，合作社成立之初的满腔热情已经黯然退却，当初的无限风光也已荡然无存。如今的罗非鱼专业合作社有的已经名存实亡，更多的是在企业的苦苦支撑下负重前行，惨淡经营。

　　究竟是什么冷却了罗非鱼专业合作社的热情？罗非鱼专业合作社的现状又反映出了罗非鱼产业体系的哪些困惑？敬请关注本期“特别策划”。

　　广东罗非鱼专业合作社陷入生存困境

　　■文/图《海洋与渔业》记者 曾凡美

　　近日，记者连续走访肇庆高要、茂名高州等地的罗非鱼专业合作社时发现，之前风光无限的合作社光芒已经退却，普遍陷入生存困境。有的在企业的支撑下惨淡经营，举步维艰；有的形同虚设，徒有其名并无其实。“企业+合作社+农户”的发展模式经过两年的发展也逐步显露了这种模式存在的问题。各地因为运营方式和结合程度的不一样而出现了两极分化的发展状况：有企业支撑的勉强继续维持，而没有企业背景的则几乎处于停顿状态，难以为继。总体而言，目前广东罗非鱼专业合作社发展主要面临着两大困惑：陷入信任危机而信心不足，惨淡经营而缺乏资金支撑。

　　信任危机：养殖户质疑合作社与民争利

　　5月14日，在马安镇经济开发区通往高要市区的公路侧旁，一辆满载饲料的大卡车停在“高要市正安饲料购销部”门前，工人们正在忙着从车上卸货。如果不是门上挂着一块写着“高要市正安水产养殖专业合作社”的牌匾，很难让人联想到这里还是一家水产合作社。乍一看去，店铺里堆积如山的饲料和周围的陈设似乎更符合饲料购销部的特征。类似的情形在白土镇的大兴罗非鱼专业合作社里同样可以看到，各种鱼饲料照样堆得满满的。

　　“现在合作社都这样做，有专业合作社的地方必定有饲料销售。这是行业一贯的做法。”高要市正安水产养殖专业合作社理事长莫照彬对记者坦承目前合作社与饲料购销部并存的现象。“不过，正安饲料购销部是属于我个人的，而合作社是大家的。社员需要购买饲料可以直接从购销部购买，而且大部分是赊账的。一般到卖鱼时才支付。”莫照彬强调。

　　“成立合作社之初，我们就想把分散的养殖户集中起来，从技术上、组织上与政策上扶持他们，通过举办一系列的培训活动，传递市场信息，讲授先进科学的养鱼技术，从根本上改变农民的思想观念，提高抗击风险的能力，让大家养鱼都有钱赚。”莫照彬告诉记者，成立合作社的目的十分明确。然而经过两年多的发展，效果并不明显。合作社目前的处境实在让莫照彬高兴不起来，组织依旧松散，渔民养鱼还是没有钱赚。“养殖户没有钱赚，赊账的饲料款，到头来就要我一个人垫付。一旦遇上像2008年的冻灾和2009年的链球菌病害，落下一大堆死账无法追究，损失更甚。”而真正让莫照彬烦恼的是，养殖户对他的误解。

　　“赊账的养殖户并不会看到我的付出与损失，而是以为我从中销售饲料赚了他们的钱。”合作社理事长与饲料购销部经理的双重身份让莫照彬遭遇了尴尬和信任危机。他坦承，收鱼的时候，鱼款先到他手中，扣除饲料款后才发到养殖户手上。在莫照彬看来，这种“欠债还钱”的程序似乎天经地义，而这种方式难免会让养殖户产生疑问，既然莫照彬是饲料销售商，他这样做无疑是想在确保他自身利益的前提下，才会顾及到养殖户的利益。这显然与他作为合作社理事长的身份不符合。两年来，由于过分强调饲料销售这一环节，使得其销售经理的身份更加突出，而淡化了他在合作社的身份和职能。在利益维护他们的利益，他们就相信谁。莫照彬双重身份的尴尬让他陷入了一场被假设的利益博弈中。对此，他觉得既无辜又无奈：“所以，我常常强调要改变养殖户的心态。对我来说，经营合作社是个烧钱的活，我一直都在垫钱，但养殖户都看不到。目前我还有批冻虾卖不出去。冻灾的时候，按照8元每斤的保底价从养殖户上购买，现在5元每斤都卖不出去。每天还要支付几千块的保鲜费用。仅仅这一项就已经亏了120万！”

　　“这笔费用是以个人名义还是合作社名义支付？”记者问道。

　　“当然是我个人，合作社没有钱，拿什么支付？”莫照彬回答得一点也不含糊。

　　大兴罗非鱼专业合作社同样也遭遇了类似的困惑，该合作社社长黎来基也向记者表达了他所面临的问题。其实，大兴与正安是同一运作模式，遭遇相同的困惑也不奇怪。然而角色的错位，个人有利益而合作社成员养鱼难赚钱，这就给成员造成了一种误解：合作社与民争利。一旦形成这种认识，养殖户对合作社的信任度就自然大打折扣。记者采访时，就有不少养殖户如此感叹：“养鱼难啊，80%的养殖户都没有钱赚。加入合作社还不是一样？”所以，百口莫辩，对于合作社来讲，最紧要的任务是如何重拾养殖户的信心与信任。

　　资金之困：不堪重负，举步维艰

　　为了最大限度降低养殖户的损失，作为正安水产养殖专业合作社的理事长，莫照彬以个人名义收购死虾封存待售，并为此损失了一百多万元。这个细节暴露出了当前合作社运营的问题。如果说莫照彬以理事长的身份去购买死虾，那么行为代表的是合作社；但他却以个人的名义去收购，并为养殖户支付了一笔保底费用，减少了养殖户的损失。这应该是合作社做的事情，为什么不用合作社的资金而是个人的资金？莫照彬给出了一个答案：合作社没有钱。而这恰恰反映了目前合作社所共同面临的困难——资金之困。

　　合作社的资金困难表现在两个层面：一是养殖户缺乏发展资金；二是合作社自身运营经费没有保障。这两者的关系不言自明。而在政策优惠的前提下，养殖户暂时性短缺的资金可以在合作社的担保下向银行贷款。如三人联保方式，相互担保的合作社成员每人可以向农业银行申请贷款5万。贷款数额虽然不大，但多少可以缓解养殖户的燃眉之急。目前这种贷款方式，都已经在各大合作社实施，普遍受到养殖户的欢迎。莫照彬告诉记者，去年，正安水产合作社已经成功帮助养殖户向农业银行贷款300万。而目前合作社本身运营机制决定了它资金来源不足。如果说目前的合作社还有什么营利方式的话，除了销售饲料可以从中赚取点经费外，已经很难找出别的什么办法。

　　“目前合作社基本上没有任何营利，而合作社的日常运营都需要资金。如果再没有新的资金注入，不要说合作社的运营，甚至连生存都有问题。”莫照彬认为，目前合作社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境，急切需要一笔资金支撑。“主要是前期投入太大了，而且收益甚微甚至没有。现在饲料价格不停上涨，各方面资金收缩，今年都不敢赊账给养殖户了。”莫照彬告诉记者，正安水产合作社的开销费用，大部分由他个人垫付。近年来，养殖户养鱼赚不了钱，赊账的饲料款很多收不回来，他亏得很厉害。现在很难再挪出一部分资金经营合作社了。

　　大兴罗非鱼专业合作社社长黎来基深有同感，他告诉记者：“近年来，养罗非鱼的渔民都没有什么钱赚。到现在为止，合作社在2008年和2009年赊出去的饲料款还有300万左右收不回来。”2008年的冰冻灾害和2009年的链球菌病害所引发的不良影响还在继续发酵，已经给罗非鱼产业链造成了一定的冲击。如今罗非鱼专业合作社因为资金紧缺而面临着生存问题，则是灾后不良影响的延续。

　　“合作社不是那么容易经营的！”谈起罗非鱼专业合作社的经营，茂名长兴食品有限公司总经理梁振美如此反复感叹。“据我所知，目前除了长兴、海名威合作社是有企业支撑外，其他合作社都是独立经营。我们这么大的企业经营一家合作社都感觉压力很大，更别说其它了。尤其是现在生意越来越难做，养鱼越来越难，经营的成本上涨，压力日增。”梁振美透露，目前长兴罗非鱼专业合作社一年的基本支出（租金、人工等）不少于20万元。如果算上其他，数目更大。这对于一个企业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是，一个合作社如果长期没有经营，企业就必须要考虑运作成本问题以及重新审视合作社存在的必要性了。如果没有企业在背后支撑，合作社的结局可想而知，恐怕连聚会吃顿饭都要考虑谁来埋单的问题。换句话说，合作社一定要克服等靠要的思想，开拓自己的经营项目，实现赢利目标。如果现在还没有达到要求，就要想方设法实现。”梁振美告诉记者，长兴罗非鱼专业合作社也正在探索经营方式，争取尽快实现自主经营。

　　对于企业来讲，罗非鱼专业合作社就好像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合作社的资金之困实质是经营之困。没有经营，就如无源之水，动之乏力，行而不远。如果合作社不能实现盈利，那么对于企业来说，投入无疑是个无底洞，这笔支出是任何一家企业都无法填补的。
　
　　作为企业制度下的组织或者部门，性质本身决定了合作社必须尽快成长为一个盈利组织，因为任何一个企业的投入都是有限度的，而且前期的投入必须得为后期的盈利打好基础或者为其他部门做好盈利的统筹协调。一句话，盈利是必须要有所体现的。那么，合作社如何实现自身营利呢？

　　谋变：自主经营才有出路

　　■文/图《海洋与渔业》记者 曾凡美

　　大兴欲成立自主品牌突围

　　高要白土镇，土如其名，连泥土都是白色的。“你看那远处山上的泥土，都是白色的。”5月14日，大兴罗非鱼专业合作社理事长黎来基指着池塘不远的小山对记者说，“宋隆河水质好，养出来的罗非鱼肉质鲜美。”宋隆河是当地一条河流，大部分养殖户都用该河水养鱼。最近，黎来基正忙于申请注册“宋隆河”商标，要为当地罗非鱼起个具有地理标志特色的名字——宋隆河长寿罗非鱼。

　　注册“宋隆河”罗非鱼商标，黎来基已经酝酿了很久。“合作社成立三年来，运营日渐艰难。其中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合作社没有自主经营。”在黎来基看来，“企业+合作社+农户”的模式并不完美，也暴露出了一些问题，而这些问题直接导致了目前合作社的生存危机。“大兴罗非鱼专业合作社与振业水产冷冻有限公司之间是一种项目合作的关系，合作社本身并不属于企业内部的一个组织或者机构。合作社独立运作，自负盈亏，与企业没有任何关系。按照目前的模式操作，处在中间环节的合作社完全成为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没有自身企业，合作社在整个模式中也就没有话语权，包括对鱼收购价的界定，对养殖户的补贴等，。一切都由合作企业说了算。”黎来基认识到，在整个模式运作中，合作社处于被动的位置，左边企业右手养殖户，整体功能不能得到充分展示。那么，如何突破当前模式的困局？这是他近来思考得最多的问题。
 
　　“合作社运营三年来，年年赤字，越亏越大。虽然合作社已经名声在外，但带领渔民养鱼致富的目标还离得很远。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继续做。”对于黎来基来说，合作社发展三年来，最大的成果就是把平台搭建了起来，而今后就要看如何唱戏了。成竹在胸的黎来基已经策划好了一出戏，主角当然离不开罗非鱼，他要把罗非鱼进行包装，然后推出市场。
 “高要是中国罗非鱼之乡，如今还没有一个叫得响的罗非鱼品牌。由此可见，在高要，罗非鱼产业虽大，但不强。我们拥有这么多的罗非鱼资源，为什么不好好加以利用，提高附加值，打造一个属于本地的品牌？”黎来基向记者透露，他已经私下开始了尝试，并且初见成效。“宋隆河”长寿罗非鱼商标注册正在申请中，目前已经通过审核，估计今年下半年可以申请成功。

　　黎来基认为，广东甚至国内市场消费潜力巨大，品牌连锁罗非鱼销售应该可以成为一种消费潮流。目前，他自己斥资30万，建立了一个60亩的网箱养殖场。“罗非鱼储备量可以达到8万斤左右。在平时收鱼过程中，自留质量较好的罗非鱼放在网箱暂养2～3个月时间，而且经过网箱养殖的大罗非鱼具有无腥味、低脂肪、鱼肉结实肉质鲜美等特点。”黎来基对于自己亲手打造的“宋隆河”长寿罗非鱼的市场前景十分有信心。而对于鱼的销路，他已有了自己的初步想法：一是走高端路线，专供酒店；二是在珠三角开连锁专营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