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接完猎人的电话,克里斯汀·莱德飞快脱下睡衣,穿上救生衣,跑向海滩。摩托艇在海边等候。夜晚冷得刺骨,绿色的极光把天空照得极其鬼魅。莱德和一名同事启动小船,穿过浮冰和黑色礁石,向渔船方向开去。鲸鱼就在那,莱德可以看到它在水中的轮廓,闻到它呼吸的味道。
科学家和猎人驾驶船只,开始拖网。网湿透了,很沉。莱德看见鲸就在网中央。等把这头带斑点的黑色动物放到吊床上后,他们就可以给它的头部和尾部套上绳索,拖到海滩上,进行测量,然后装上追踪器。
不知出了什么问题。鲸似乎只有一半被网住(入网的也许只有头部或尾部,莱德也不是很清楚)。猎人们互相咆哮,海浪翻滚,好像要把渔船颠覆。猎人们拖着网不放,有一瞬间,莱德觉得他们就要成功了,她看出那是一头体型很大的雌鲸,她伸出手,甚至摸到了它那橡胶般的皮肤。
鲸突然下潜,网被拽了一下,松开了。莱德心一沉,用头顶灯一照,海面漆黑如石油。那头独角鲸已经逃走了。
在格陵兰岛海域刺骨的海水中捕捉鲸并不是克里斯汀·莱德小时候的理想。她曾经想成为芭蕾舞者。她在纽约州东部一个叫萨拉托加的小地方长大,小镇附近有温泉,纽约芭蕾舞剧团夏季总去那里度假。从小学到中学,她一直在刻苦练习舞蹈,中学毕业后加入了竞争激烈的太平洋西北芭蕾舞团。每天练习12个小时,参加过《罗密欧与朱丽叶》、《灰姑娘》、《火鸟》的演出。
现在即使穿着登山靴,莱德的姿态依然和芭蕾舞演员一样优美。因为足部受伤,她被迫告别了3年的舞蹈生涯。但她说芭蕾舞为后来的人生和职业奠定了基础。她现在是一位极地生物学家,美国的独角鲸的研究权威。独角鲸是一种只生活在格陵兰岛和加拿大北极海域的神秘鲸类,因为长着一颗巨大的牙齿,又被叫做海洋独角兽。
“当芭蕾舞演员时学会了忍受痛苦,”莱德解释说,“学会克服逆境,因为从事的是自己热爱关心的事情。我总是认为科学也是一门艺术,也需要创造力和热情。成为科学家需要艺术气质。”
和她研究的神出鬼没的生物一样,33岁的莱德也在不停奔波。在华盛顿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后,她一年中有一部分时间在基地研究中心度过,剩余的时间大部分在格陵兰岛,从空中追踪独角鲸,研究它们的食物构成,或请猎人帮助捕捉研究样本。在这个过程中,她学会了丹麦语和粗浅的西格陵兰语。
她听得最多的一个格陵兰语句子是immaqaaqagu(也许明天),每当天气突变、追踪器失灵或被鲸群“放鸽子”,她都会听到这句话。
因为她研究的可能是世界上最神秘的动物之一。独角鲸大部分时间居住在厚厚的冰层下,躲过了直升机和摩托艇追踪。它们不像大白鲸可以被驱赶到岸边。因为体型小(对鲸而言)速度极快,无法用射击的方式给它们戴上追踪器。它们必须用网捕捉。莱德正在尝试另一种方式———把追踪器装在经过改进的鱼叉上,让猎人乘坐皮船悄然无声靠近独角鲸,掷出鱼叉,把顶端的追踪器留在鲸身上。
“独角鲸行踪诡秘,不是想看就能看到,它们几乎总是待在远海深海。”她说,“你本希望在3周内抓住一头独角鲸,可是,整个狩猎季节都过去了,还未看到一头鲸的影子。太多失望了。干这个必须乐观,且有耐心。”
人类对这个物种几乎一无所知,这正是最初吸引莱德研究它们的原因之一,还有就是因为她一直对极地满怀向往。现在她已经研究了几十头独角鲸的尸体,给40头鲸装上了跟踪器,发现了独角鲸的众多新信息、比如它们的潜水习性、迁徙模式与海冰的关系,遭遇杀人鲸的反应。至于独角鲸挑剔的饮食习惯,这方面的知识几乎全部来自莱德。莱德发现,在冬季,它们主要以鱿鱼、鳕鱼和大比目鱼为食。她还是2006年出版的《格陵兰岛冬季的鲸鱼》的作者之一。
莱德希望了解,目前野外到底生存着多少独角鲸?它们都在什么地方活动?为什么?莱德的研究经费部分由格陵兰岛政府支付。她的研究结果可以帮助决定如何管理独角鲸狩猎季节。随着格陵兰岛的现代化,莱德希望能让人们更多地认识独角鲸,认识它们对环境和极地生态的重要性。尤其在全球变暖的情况下,莱德相信,独角鲸的生存也受到海冰融化的影响。
“我们对陆地上的生物的了解要详细得多。”莱德说,“我们对独角鲸的全部了解可能都不及我们对蝗虫大脑的了解。”
独角鲸是白鲸近亲,但是皮肤黑得多。按照传统审美观,它不算美丽。它还有一个难听点的名字———“尸鲸”,因为它带斑点的身体让水手们想到被海水浸泡过的尸体。史密森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海洋哺乳动物馆馆长詹姆斯·米德说,独角鲸的斑点“很古怪,在鲸类中很罕见。其他鲸大多是纯白、纯黑、灰色或大片的黑白色相间。独角鲸在自然条件下通常能活100年,但被捕获后却会很快死亡,这也增加了研究它们的困难。加拿大独角兽专家皮埃尔·理查德告诉我,‘我们对这种动物的了解只有毛皮’。”
独角鲸在冬季繁殖,它们在水下冰穴里交配。那是最冷的时候,北极圈内一片漆黑,空气温度可降到零下51°C.风和洋流的侵蚀在冰层中留下缝隙,让独角鲸可以游到水面换气。由于极度寒冷,幼鲸生下来就很强壮。成年独角鲸体长约12英尺,重约2000磅。幼鲸一生下来,体积相当于母亲的1/3,在哺乳动物中算是体型硕大的宝宝。像白鲸和北极露脊鲸一样,独角鲸身体的50%为脂肪;其他鲸类脂肪占身体的比例约为20%至30%.没有人见过独角鲸在水下进食的样子。莱德曾研究过121头独角鲸的胃,发现它们在夏季节食,在冬季疯狂进食。
由于喜欢吃深海居住的大比目鱼,独角鲸擅长潜水。莱德的丹麦同事马德斯·约根森于上世纪90年代首创给独角鲸安装追踪器的技术,他的跟踪器经常在深海由于无法承受高压破裂。鲸类有着可以压缩的胸腔,根据跟踪器的记载,它们可以潜到1800米深处。
当然,独角鲸最显著的特征是那颗长在上颌上的长牙。虽然学名是Monodonmonoceros(意思是“一牙,一角),偶尔,雄独角鲸也会长两颗长牙,只有3%的雌性独角鲸有长牙。独角鲸的长牙和人类牙齿一样充满牙髓和神经,最粗的比得上街灯柱,长度可能超过成人身高。通常由于表面附着绿藻和海虱,长牙呈绿色。没有人知道它为什么进化而来———武器?冰凿?吸引异性的装饰品?还是某种类似触角式的感应器官?作家梅尔维尔曾开玩笑说,它是用来拆信的裁纸刀。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说法,”莱德叹息说。(她经常在鸡尾酒会上被问到这个问题。)
莱德像多数科学家一样,同意查尔斯·达尔文的观点。达尔文在《人类的起源》一书中提出,独角鲸头上招摇的“长矛”是第二性特征,就像驼鹿的角一样,在确立群体等级关系时扮演重要作用。有人曾看到雄独角鲸用长牙当剑,给雌鲸表演优雅的“决斗”。莱德耐心地解释说,长牙不可能是生存必须的工具,因为雌鲸没有它也活得很好。
2004年,格陵兰岛第一次制定独角鲸捕杀限额。虽然遭到猎人的强烈抗议,政府依然下令禁止出口鲸牙,终结了一项有千年历史的贸易。去年夏天,格陵兰岛西部发现几十头独角鲸尸体,鲸牙被从头骨中挖出,尸体被丢弃在海滩上等待腐烂。动物保护主义者愤怒至极,要求政府出台更严苛的保护政策。科学家估计,目前存活的独角鲸大约有8万头,但是无人能够证实具体数字。国际自然保护联盟今年把独角鲸列为“濒危”物种。
为追踪独角鲸,莱德和约根森有时会与格陵兰岛西岸的猎人合作,当我要求跟随采访时,他们正准备去一个叫尼阿克纳特的村子。我们将在10月末抵达,科学家们将一直待到11月中。那时,白昼消失,海峡又开始结冰,鲸群开始向南方迁徙。这个时节,莱德的同行们通常通过浮标或者无人直升机进行研究。莱德选择这个时候进入北极圈被认为是近似疯狂的举动。
莱德、约根森和我乘船在漆黑的夜色中绕过一座座冰山,花了两个小时终于抵达尼阿克纳特村。雪橇犬狂呔不止,热情的村民们上前帮我们搬行李,用格陵兰语和莱德打招呼。
尼阿克纳特位于巴芬湾内,背靠雪山,雪地上残留着打猎归来的猎人脚印,一滴滴的红色大概是北极松鸡流下的血迹。格陵兰岛有自己的自治政府,但依然隶属于丹麦。感谢丹麦人的影响,这个小村子有着现代化的通信,每家每户客厅都摆着电脑。但是所有房子里都没有自来水,包括莱德和其他科学家们借用的野外站;煤油炉子让水保持液态,呼啸的寒风随时有把炉火吹灭的危险。
黑色的海滩上,更是狂风呼啸。海滩是村子生活的中心,停放着几艘渔船。一些船上挂着北极狐的尾巴,大概是某种吉祥物。晒海产的架子上摆放着切割后的大块鱼肉,看得出其中还有鲨鱼。家家户户门口都拴着雪橇犬。当地狗的数量至少是人的3倍。
到处可见独角鲸的痕迹,尤其因为政府禁止鲸牙贸易,很多鲸牙被作为战利品留下。有人把它们用绳子串起来挂在门廊上。村子会议厅、学校、图书馆和教堂的墙壁上都装饰着独角鲸的长牙。当地人似乎有把鲸牙靠着窗户摆放的习惯。
“这里有几个月得不到外来给养,人们只能依靠从海里猎取的食物。”莱德告诉我,“独角鲸光顾村子的时间很短,猎人们必须对它们的习性有相当程度的了解。”
独角鲸通常在11月造访,在巴芬湾里捕食鱿鱼。尼阿克纳特村的男人们乘着摩托艇,用步枪猎杀它们。到了春天,鲸鱼向北迁徙的时候再次路过,他们改用传统捕猎方法:乘雪橇犬来到到处是浮冰的海湾,穿着厚厚的海豹皮做的靴子,悄无声息地靠近浮在水面上的鲸,朝着目标掷出鱼叉。
在黑暗中,他们可以通过呼吸声的不同区分白鲸和独角鲸。如果听不到声音,他们就通过味道来辨别方向。一位年轻人告诉我,“它们闻起来像鲸脂。”
在中世纪,甚至更早的时候,独角鲸的长牙远销欧洲和东亚,被当作神兽独角兽的角。医生们相信把角磨成粉可治百病,甚至起死回生。有人还把它当作古代伟哥推销。据说它还有识别毒药的功能。由于中世纪的欧洲风行下毒,独角鲸的角奇货可居,价值相当于同重量黄金的10倍。法国王室用它做餐具。俄国暴君伊万用它做拐杖,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的权杖上也采用了独角鲸的长牙。
历史学家们不知道这些古代的鲸牙来自哪里,一种理论认为可能是西伯利亚北极圈内。9世纪末,北欧海盗来到格陵兰岛,惊喜地发现大量独角鲸。鲸牙是比北极熊毛皮和猎鹰更贵重的商品,深受阿拉伯王子的喜爱。挪威商船纷纷北上,从爱斯基摩人手里购买鲸牙。
文艺复兴时期,丹麦学者奥勒·瓦姆揭穿了独角兽神话,证明所谓的神兽角其实是独角鲸的长牙。1746年,面对大量证据,英国医生不再把鲸牙粉末当做万灵药。今天,独角鲸长牙的价格已远不能和过去相比。2007年,一支1英尺长的鲸牙以1700美元的价格拍卖。1972年,美国出台《海洋哺乳动物保护法案》,禁止进口独角鲸牙,但在法令颁布前进入美国的鲸牙仍可被自由买卖。
在因纽特人看来,独角鲸牙不算什么奢侈品。传统上,格陵兰岛的居民擅长利用鲸身上的每个部位。鲸脂被做成油灯燃料,鲸的肌腱被做成靴子和衣服,牙齿被做成冰刀、帐篷支架和鱼叉。它们还被漂白,整支出售,或被雕刻成工艺品(也包括梅尔维尔说的裁纸刀)。今天,笔记本电脑和ipod早已进入尼阿克纳特村,独角鲸肉依然是当地人冬季的主要食物之一。冬至前夕,家家户户的冰箱里都塞满了大块鲸肉。据说独角鲸身上某个叫Mattak的部位品尝起来味道像榛子,是因纽特人的传统美味。
猎捕到独角鲸后,全村人赶到岸边,欢呼猎人的名字。完成屠宰后,鲸肉被公平地分给每个家庭。年轻的猎人卡尔·克里斯蒂安·克劳斯说,“因为独角鲸,我们才能在这里生活下去,当它们不再光临,这里会变得一无所有。”
新的捕杀限额可能会让尼阿克纳特人的日子更加难过。2004年前,对于可以捕杀的独角鲸数量没有任何限制。到2008年,根据规定,整个村庄最多只能捕杀6头鲸。25岁的猎人安索恩·莫勒说,“科学家们想知道到底有多少鲸。我告诉你,很多很多,比从前还多。捕杀限额简直是不让人活。”
莱德和约根森最初让猎人们帮助捕鲸时,听说抓住鲸之后又要把它们放走,他们觉得很不可理解,甚至以为是一个骗局。但科学家出的价钱甚至比当年的北欧海盗还要优厚。两年后,猎人们帮助抓住了一头鲸,让一头漏了网。虽然仍然觉得科学家的做法不可理解,但也不免好奇。他们也想知道鲸离开村子后去了哪里。
在尼阿克纳特没有门铃,人们也没有敲门的习惯。猎人上野外站找科学家时,会毫不客气地推门就进来,先在门口鞋垫上跺掉靴子上的雪,同时宣布他们的光临。
他们大多身材不高,瘦削,满身鱼腥味,饱经风霜的皮肤,黑眼睛。莱德端上咖啡和她烤的蛋糕。猎人们吃着蛋糕,约根森开始播放幻灯片,上面是一头2007年被装上追踪器的独角鲸。根据传说,要捕获独角兽需要用处女作诱饵。捕捉独角鲸,把它拉上岸,安装追踪器,再送回海里,更需要一群大力士。当莱德的助手把肥皂大小的追踪器钉在鲸的背脊上时,它像野马一样猛烈挣扎。好一番折腾后,追踪器才被固定好,助手如释重负,在宽阔的鲸背上亲了一口。然后他们抬着鲸返回海边,把它放回水里。一名猎人用手机把全过程拍摄下来。一年后,再看这段录像时,村民依然兴奋不已。
“Kusanaq”约根森对猎人们说,“漂亮。合作愉快。这一次,我要把追踪器装得靠后一些,在长牙上也装一个。”
他解释说,他和莱德还需要几种研究样本:一头活着的白鲸,他们愿意支付2万丹麦克朗,约相当于3700美元;一头没有牙的独角鲸可获得4500美元;带长牙的独角鲸可获得5500美元;大的带长牙的独角鲸可获得6400美元。
猎人们思考了片刻,有一人举手问,如果鲸死了呢?约根森回答,那你们就可以把它的肉分了吃掉。
科学家还播放了一张标注着独角鲸迁徙路线的幻灯片。它们每年可以旅行1000英里。那头被安装追踪器的独角鲸在离开尼阿克纳特之后,大约在12月进入巴芬湾深处。大约在3月,它来到梅尔维尔湾附近的夏季栖息地,这时候,追踪器开始罢工。猎人们盯着幻灯片中表示鲸前进路线的绿色曲线,觉不可思议。虽然之前他们已经通过电子邮件收到科学家发给他们的鲸前进路线最新信息。有的猎人告诉我,他们很喜欢每天得知鲸的最新信息,就像股民追踪股市一样。猎人们吃饱了蛋糕,喝够了咖啡,起身告辞。他们已经决定明天早上下网捕鲸。
当晚,气温骤降。即使在屋里也冻得人直哆嗦。夜晚,狂风呼啸,可以听到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雪橇犬嚎叫了一夜,早晨起来一看,它们都躲进了小小的狗窝。猎人们把船拖到较高的地方。村子背后的山上,雪被狂风刮掉,露出黑色地表,远看去有点儿像独角鲸的皮肤,带着点点黑斑。今天不可能下网了———如果气象预报准确,好几天都没可能。
“不能捕鲸,没有干净内衣。”莱德有些苦恼,“日子真不容易。”由于天气恶劣,送补给品的直升机不能按时抵达。
唯有这种时候,她对那些在实验室里研究瓶子里的微生物的同事们无比羡慕。她的弟弟———普林斯顿大学研究生———在爱尔兰研究寄居蟹。虽然也是搞野外研究,但至少不必远离人类文明。与此同时,尼阿克纳特的天气越来越糟,约根森去村子公共浴室洗澡,竟被风雪困了几个小时。接连几天,科学家们无所事事,追踪器被翻出来调试了好几次。
一位年轻猎人得知我从没有吃过闻名遐迩的mattak.给我带了一块去年捕获的冻肉干。我问过他,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味道。他回答mattak就是mattak.我完全没有吃出榛子的味道。约根森和莱德撕走两大块,沾着酱油吃得津津有味。过去,那些吃不惯mattak的外国水手有不少死于坏血病,因为这种鲸肉富含维生素C.
几名尼阿克纳特的男子外出捕猎白鲸时被困在几百英里外。可村里人似乎并不担心。事实上,每个人都显得挺高兴。冬天的到来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而言是个好消息,因为这说明独角鲸即将到来。
独角鲸的命运和冰息息相关。最南边,科学家曾在英国诺克福发现独角鲸的化石,它们大约生活在5万年前,地球还处于上个冰川期,北极冰盖向南延伸到不列颠岛。冰可以把独角鲸和它们的天敌逆戟鲸分隔开来。逆戟鲸有时会袭击小独角鲸。它们长着高高的背鳍,无法进入冻结的海域。莱德说,更重要的是,在冰块下,独角鲸能独自享用它们的美食———大比目鱼,也许因为这样,它们一到冬天就开始疯狂进食。
在冰层中生活也有危险的地方。如果在海湾中逗留太久,冰蔓延,冰块之间的缝隙缩小,独角鲸会被困其中,被锋利的冰块割伤。去年秋天,在加拿大,有约600头独角鲸被冰块困住,即使不被猎人捕杀,它们也难逃一死。莱德认为,几千年前,大量独角鲸被冰所困,集体死亡,导致今天的独角鲸基因构成过于单一。
另一方面,海冰的减少,对独角鲸同样是灾难。自从1979年以来,北极地区冰盖面积急剧缩小。去年夏天,北极圈内的冰雪覆盖面积创历史第二低,仅次于2007年。迄今为止,格陵兰岛北部水域大部分已经开通。但尼阿克纳特村的猎人们说,他们注意到巴芬湾的海冰冻结方式与众不同。即使变暖的趋势有所缓和,极地气象学家怀疑这个地区的冰雪覆盖广度和厚度还能恢复从前水平。由于基因单一,极其挑食,迁徙路线一成不变,独角鲸可能面临灭绝危险。莱德认为,独角鲸和北极熊、冠海豹一样是最容易受到气候变化影响的北极物种。
“这些鲸半年时间待在冰里,”她说,“随着冰结构、冻结时间的变化,会影响整个食物链,影响独角鲸的猎物。作为挑食的物种,它们很容易受环境变化的影响———因为它们不够灵活。”
几年前,莱德开始在独角鲸身上安装温度感应器。一天上午,她收到一封电子邮件,其中包括从15头鲸身上收集的水温信息,这些鲸身上的温度感应器安装于2005年至2007年期间。对比历史资料,她发现,巴芬湾深海的水温至少上升1℃。这个消息让她担忧。事实上,已经有报道说,在北极地区发现了逆戟鲸。
狂风停止后,约根森宣布,正是捕鲸的好时机。我和一位叫汉斯·洛夫斯托的猎人同船。我们光着手给绳索打结,很快我的手冻得麻木。洛夫斯托让我把手伸进海水,然后大力搓手。但似乎对我毫无帮助。
回到村子,人们开始登门邀请科学家。来我家喝杯咖啡?今晚吃海豹汤,来吃晚餐吗?晚上学校有聚会,参加吗?天气越冷,人们似乎越热情。来这里的第一个冬天,正好碰上村里举行舞会。莱德和猎人们大跳格陵兰岛式波尔卡舞。几个世纪前欧洲捕鲸船水手教会了当地人跳这种舞蹈,从此开始在岛上流行。
只要独角鲸不消失,也许格陵兰岛的渔村也不会被迫放弃传统,变成虚假的旅游景点———把房子改造成铝皮圆顶屋,吸引富有的外国人光顾,让猎人穿上滑稽的北极熊皮裤子,在游客面前表演投掷鱼叉。
星期天,我离开格陵兰岛(莱德还要在岛上待几星期)时,被风雪所困的白鲸猎人回来了。夜幕降临时,全村人涌向海滩。孩子们兴奋不已,因为白鲸mattak是仅次于独角鲸mattak的美食。
在众人目光注视下,猎人们显得羞怯而骄傲。他们把切割好的鲸肉、内脏搬下船。最后是mattak,装在口袋来,像白色毛巾。战利品被手推车推走。晚上,村里将举行白鲸肉盛宴。像独角鲸肉一样,由于肌肉里富含携氧肌球素,白鲸肉也呈现黑色。它们将和鲸脂一起煮了吃。科学家们被邀为上宾。
“当我老了,住进养老院,我会经常回忆在这里的经历和这里的朋友。”莱德说,“我很高兴,自己的研究能够帮助保护他们赖以生存的资源。”
猎人们也带回了好消息。他们在几百英里外碰到一群独角鲸,正朝南向巴芬湾游来。它们可能是今年冬天的第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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