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部长江办就“中华鲟死亡”事件约谈湖北荆州市

恒升公司基地内最大的中华鲟养殖池，直径38米。围墙外就是芈月桥工地。 吴跃伟 澎湃资料图

　　农村部长江办就“中华鲟死亡”事件约谈荆州市，要求立案查处

　　澎湃新闻记者 吴跃伟

　　12月10日，澎湃新闻从相关方面获悉，12月8日上午，农业农村部长江流域渔政监督管理办公室(简称“长江办”)就中华鲟人工保种群体保护问题，约谈了湖北省荆州市政府，湖北省农业农村厅参加约谈。

　　11月16日上午，澎湃新闻独家报道了“湖北省荆州市芈月桥等工程施工致多尾极珍贵子一代中华鲟死亡”事件。

　　该事件引发公众及监管部门关注。11月16日下午，湖北省水产局派出新的工作组赶赴荆州;11月19日下午，农业农村部长江办、湖北省农业厅组建的联合调查组进驻荆州。

　　12月8日的约谈会上，农业农村部长江办负责人传达了中央领导同志及农业农村部领导最近对36尾(条)子一代中华鲟死亡及国家级种质资源保护区遭破坏事件作出的批示精神，就确保该批中华鲟保种群体安全、整改相关违规行为、查处有关责任主体等提出了明确要求。

11月5日16时许驶入芈月桥工地的混凝土罐车。 吴跃伟 澎湃资料图

　　长江办负责人传达中央领导批示精神

　　中华鲟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中国特有珍稀物种。

　　但目前，野生中华鲟面临较大的灭绝风险。其自然繁殖条件持续恶化，自然繁殖行为或现象已经年际间不连续，其自然种群难以维持。而人工保种、人工繁育、增殖放流成为无奈的选择。

　　农业部(现农业农村部)、国务院办公厅先后印发通知，实施中华鲟拯救行动计划，加强以中华鲟等为代表的长江珍稀濒危水生生物抢救性保护工作。

　　鱼类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曹文宣等专家出具的论证意见提及，根据2016年的调查，全国范围内中华鲟子一代亲本个体(亲鱼)不足1000尾。

　　且在一段时间内，中国不会有更多子一代中华鲟亲鱼。相关专家告诉澎湃新闻，中华鲟从受精卵孵化到长大、性成熟，需要12-20年的时间，“像是一代人。”2009年开始，中国停止科研捕捞野生中华鲟。

　　前述文件称，近60%(567尾)子一代中华鲟亲鱼在湖北恒升实业有限公司(简称“恒升公司”)郢北场区的养殖基地内。

　　农业农村部长江办相关文件称，人工保存的中华鲟亲鱼已十分稀有，前述567尾亲鱼极其珍贵。

　　长江办相关报告显示，从事鲟鱼养殖业务的民营企业恒升公司持有中华鲟驯养繁育许可证，是与有关科研单位合作的重要中华鲟保种基地。荆州市纪南生态文化旅游开发工程项目部分规划区域涉及恒升公司中华鲟保种基地，双方未就征迁达成共识。但项目建设内容之一的凤凰大道施工已经展开，将该保种基地一分为二，对中华鲟人工保种群体产生严重影响。

　　澎湃新闻此前报道，位于凤凰大道上的芈月桥工地与基地最大中华鲟亲鱼养殖池仅一墙之隔。长江办2017年11月曾专门致函湖北省农业厅，要求妥善保护这批中华鲟、处理这批中华鲟的搬迁事宜。湖北省农业厅、湖北省水产局多次下发文件，并派专人现场督办，甚至约谈荆州市文旅区相关负责人。但荆州市文旅区宣称停工的工程一直在施工，芈月桥主体工程大部分已完工。截至2018年11月中旬，一年多的时间里，中华鲟亲鱼的死亡数字从6尾增加到36尾。

　　9月份，湖北省水产局组织专家进行调查后，该局致函荆州市政府称，荆州市文旅区芈月桥等工程项目施工造成的噪声、震动和水源条件变化等是这批中华鲟亲鱼死亡的主要原因。

　　2018年年初，荆州市文旅区芈月桥等工程就被责令停止施工以及养护工作。但截至11月5日，相关工程仍在施工。

　　荆州市文旅区11月20日发布消息称，11月17日下午，该区约谈芈月桥施工方，“立即全面无条件停止施工及养护工作。”

　　此外，前述中华鲟保种基地曾从附近的庙湖取湖水，用于水循环等环节。

　　前述长江办的报告称，荆州市文旅区文化旅游开发项目在该中华鲟保种基地附近还开展了配套工程——庙湖清淤工程，涉及庙湖翘嘴鲌国家级水产种质资源保护区。该工程未按规定开展水生生物影响专题评价，涉嫌环境影响评价手续不完备。

　　相关方面向澎湃新闻介绍称，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中央政府及湖北省有关部门对这批中华鲟的保护工作进行了很多协调，甚至现场督办，下达处罚通知，但荆州方面拒不执行;4月份，湖北省农业厅根据预判，报告湖北省政府，协调荆州方面，但荆州方面置若罔闻;7月份，湖北省农业厅下发处罚通知，要求荆州市文旅区相关区域项目停工，但荆州市文旅区没有停工;湖北省农业厅虽然开展了相关工作，但在一些方面，“失之于软，失之于情，情面抹不开”，最终发生多尾中华鲟死亡事件，且国家级种质资源保护区遭到破坏。

死亡的子一代中华鲟亲鱼 受访者供图

　　澎湃新闻获悉，在12月10日的约谈中，长江办负责人传达了中央领导同志及农业农村部领导最近对36尾子一代中华鲟死亡及国家级种质资源保护区遭破坏事件作出的批示精神。

　　知情人士透露，相关批示非常严厉。“有四个字是存在的——‘严厉查处’。”

　　约谈对湖北省及荆州市提出多个明确要求或任务：1.要求荆州市迅速拿出保护这批中华鲟方案，相关方案要经科学认定后，进行实施;2.要求湖北省水产局对荆州市的文旅工程涉嫌破坏国家级种质资源保护区的情况进行专题影响评价;3.要求当地政府按照法律要求，调查相关工作人员是否涉及或涉嫌破坏水生野生动物资源罪，是否涉及或涉嫌渎职及行政乱作为问题，进行立案查处;对于相关的其他工作人员，也可以按照党的纪律处分条例进行调查处理。

　　荆州文旅区辩称：只有8尾中华鲟是打桩期间死亡

　　12月10日下午，荆州市文旅区书面回复澎湃新闻，对“36条子一代中华鲟死亡事件”提出多个质疑。

　　该回复称，芈月桥施工噪音及震动主要是由桩机施工引起，但打桩期间(2017年9月至12月底)死亡的子一代中华鲟数量仅为8尾。之后，2018年4月6日至11月5日，其余28尾子一代中华鲟死亡。

　　相关专家告诉澎湃新闻，强震动、噪声使中华鲟产生应激反应，可能造成其重要器官或组织的微血管破裂，陆续引发死亡。不同中华鲟个体的应激反应有差异，死亡现象可能随着气温的升高及其他胁迫因素恶化后逐步显现。

　　荆州市文旅区声称，“2013年，恒升公司在养殖基地内违章建设，未报告有中华鲟死亡情况发生。近几年，我市其他中华鲟养殖基地周边均有工程施工，但没有报告中华鲟死亡的情况。”

　　该回复未提及荆州市其他中华鲟养殖基地的名字及施工情况。

　　该回复质疑称，中华鲟养殖对水质要求高，但恒升公司养殖基地周边湖区水域为劣Ⅴ类水质。据调查，恒升公司在水利部门办理了地下水取水许可证，主要通过抽取地下水来进行水循环。“这里地下水位高，不应存在周边湖区水域被抽干、养殖池缺少大量水进行循环的问题。”

　　此外，荆州市文旅区回复称，“恒升公司基地养殖环境差，饲养有数十头猪，粪便直接排入养殖水体;根据省水产局相关意见，每立方米水体只适合养殖3公斤以下中华鲟，而恒升公司养殖密度大大超标”。

　　荆州市文旅区此前回复澎湃新闻称，恒升公司养殖场占地165亩，荆州市文旅区管委会已征迁85亩。

　　不过，知情人士透露，荆州市政府相关工作人员在接受约谈时表示，“36尾子一代中华鲟死亡及国家级种质资源保护区遭破坏事件”是当地“非法规划”“非法施工”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