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龙虾“双十一”网上疯卖的背后

中国水产门户网报道11月26日下午15：23，一架来自多伦多的货机在上海浦东机场的跑道上滑行了几圈后，缓缓驶入了停机坪。“货到了！”在一片尚未熄灭的引擎轰鸣声中，王翔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王翔是獐子岛集团旗下电商平台獐子岛水世界的物流合作人员。这批让他既紧张又兴奋的“活物”，是跨洋越海、来自11453公里之外大西洋海域的波士顿龙虾。
　　
　　截至“双十二”，约有12万只波士顿龙虾经过12个小时的长途飞行，来到了中国。伴随着中国电商在生鲜领域的厮杀升级，越来越多来自全世界的进口海鲜、肉类和蔬果正在迅速登上中国买家的餐桌。
　　
　　大西洋来的虾
　　
　　两天前，这些龙虾还自由地生活在崎岖蜿蜒的大西洋沿岸，以这里的藻类和小鱼小虾为食。人们俗称的波士顿龙虾，其实是北美龙虾的统称，由于它们的生长环境是冰冷纯净的原生态水域，因而肉质紧实，鲜美至极。
　　
　　凌晨时分，加拿大南部新斯科舍省Digby地区，海岸线上的房屋都被一片浓浓的雾气笼罩着。一栋两层的小楼却亮起了灯光。这里是渔民船长切斯特·理查德的家。
　　
　　宠物狗不时地趴在厨房的门窗上往里张望，似乎闻到了饭菜的香味。理查德的早餐十分丰盛——蛋焗龙虾搭配面包片，这几乎成了每个出海捕捞日子的开始。
　　
　　凌晨两点，已进入冬季的加拿大冷得有些刺骨，此时理查德已登上了一艘前往东海岸的船只——当下正是捕捉波士顿龙虾的最好时节。开船抵达轮捕区大约需要45分钟，理查德趁机把准备工作仔细检查一遍，然后，祈祷着今天能够有一个好的收成。
　　
　　波士顿龙虾是加拿大最有价值的出口海鲜之一，每年向100多个国家出口总额超过10亿加元（约54亿元人民币），2013年增长至12亿加元，几乎占该国出口海鲜的四分之一。根据加拿大渔业和海洋部的统计，加拿大也是中国的十大海鲜进口国之一，随着中国对高档海鲜需求的增加，来自加拿大的龙虾、雪花蟹和大西洋三文鱼都是中国买家最爱的美食。
　　
　　抵达规定的轮捕区后，理查德带着船员们一起，将一个个放好诱饵的陷笼撒向清澈海域，用GPS记录下位置后静静离开。
　　
　　理查德的父亲和祖父都是渔民，世世代代，他们都使用相同的“陷笼”捕捞龙虾，每个陷笼每次只能捕获一只龙虾。理查德说，这份工作简直就像是融入了他的血液。
　　
　　登机，休眠
　　
　　几个小时后，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收笼捉虾的时候到了。理查德根据GPS定位来到陷笼所在位置，用电动装置把海里的笼子一个个拉出。收起虾笼的那一刻，他咧开嘴笑了——今天的收成不错。
　　
　　接下来，这些通体发黑、张牙舞爪的大家伙们要逐一接受检阅。理查德和船员们对每只龙虾进行细心的检查、过磅，所有重量低于400克以及即将产卵的龙虾都会被放回大海。理查德拿起一只已经带卵的母龙虾，扬手抛回大海，“让她去繁衍更多的龙虾吧！”
　　
　　为了保护生态，加拿大政府将海域划分为若干区域，实行轮流捕捉。政府还对每年龙虾的捕捞制定了严格的配额，各渔业公司必须在捕捞季之前向渔业公会提出申请，超出配额每多捞一只都将面临巨额罚单。
　　
　　晨曦中的码头一片忙碌的景象，捕捞龙虾的船只陆续归来。刚刚离开大海的龙虾被小心地捆住大螯，然后装进泡沫箱子。最后，这些泡沫箱子被缠好胶带，送往机场。
　　
　　看着龙虾被运走的那刻，理查德和他的伙计们有些伤感——龙虾是他们维持生计的来源，也像他们的老朋友。“我无法想象离开这里的生活，我热爱这里，热爱这份工作。”
　　
　　当地时间11月25日12：29分，多伦多机场，一架装载着约5000只波士顿龙虾的货机起飞了，机舱内的温度被设定为2-4℃，这正是波士顿龙虾休眠的温度。
　　
　　意外“触网”
　　
　　这些“国际主义战士”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在这里，它们是老饕眼中不可多得的美味佳肴，也是宴请时必不可少的高档食材。
　　
　　不过这一次，这些神气十足的大家伙们的命运却与以往那些大多流入星级酒店的前辈有所不同。自7月中旬起，一则“波士顿龙虾450克惊爆价69元”的广告出现在獐子岛的天猫旗舰店首页，也掀起了一场令这家水产上市公司自己都没有想到的生鲜电商大战。
　　
　　其实，波士顿龙虾已经引进国内多年。但此前从来没有人想到在家轻轻点击鼠标，第二天就会有快递公司把鲜活的龙虾送到门口。獐子岛集团也没想到，波士顿龙虾的“触网”竟会带来如此多的意外。
　　
　　一开始，獐子岛水世界运营部经理陈芸和同事们仅仅是想将这些龙虾“运来中国试卖”。陈芸说，獐子岛在今年6月就已针对物流运输展开了实测，发现就波士顿龙虾这个品种，现有的包装和运输条件完全可以支持其“活鲜宅送”的初衷。
　　
　　7月14日，波士顿龙虾正式登陆天猫生鲜频道“喵鲜生”。当天上午，陈芸和同事们还在杭州和阿里方面接洽业务，下午就直接联系了菜鸟物流商谈发货。晚上，菜鸟物流和天猫商铺完成绑定，同时顺丰也加入了商品运送队伍。三天后，6000只龙虾全部发送完毕。
　　
　　初战告捷，獐子岛水世界顺理成章地将波士顿龙虾定为双十一的主打产品。“网上营销的关键不在眼下的销售，更重要的是为企业提供了客观的大数据支持。”陈芸和同事们发现，顾客下单最集中的时间是周四、周五，这说明主要供应的是家宴市场。因此，网上销售的龙虾也以450克和700克这两种相对较小的品种为主，“一般家用的鱼盘就装得下。”
　　
　　“过水休养”上海滩
　　
　　北京时间11月26日下午，经过12小时的飞行，322箱龙虾终于出现在上海浦东机场的安检区域内。包装箱上清晰标明，这批龙虾于11月24日捕捞自大西洋区域，每箱龙虾重约13.6KG，每只龙虾的规格约为500-1000克。
　　
　　过去两天里，王翔一直在为办理这批货物入关所需的各种手续四处奔走。“因为是活物，报检、报关、查货、清关、商检等一系列手续特别复杂。”一位出入境检验检疫局的人士介绍，龙虾须接受海关随机开箱抽检和出入境检验检疫局的检验，销售时还需持海关进口货物报关单、产地证明等。“几乎每批货物顺利出关都要两个小时左右。”王翔说。
　　
　　17:26分，322箱龙虾已等候在提货区，物流人员迅速将龙虾搬到守候在此的冷藏车。当暮色降临，两辆自带冷链的货车终于缓缓驶入了距机场15公里的川沙海产暂养基地。这个占地一万多平米的基地由獐子岛集团在7月建成，暂养能力达到260吨。
　　
　　暂养基地的工作人员开始开箱，一只一只对龙虾进行查验，只有状态良好的龙虾才能进入基地的暂养池。在暂养池里，龙虾们被分开单独装入塑料箱子，通过科学配方模拟大西洋的水环境，在这里进行名为“过水休养”的恢复，然后，又变得活力十足。如果没有意外，它们在这里可以存活3-6个月。
　　
　　“献礼”
　　
　　数万只波士顿龙虾就这样搭乘一架又一架飞机，从加拿大飞向中国。而等待着它们的，是一场即将到来的消费狂欢。
　　
　　11月11日，数亿名消费者守在电脑前，准备迎接这一年一度的购物盛会。只要有人通过各大电商平台下单，活力十足的波士顿龙虾就会从川沙基地出发，通过冷链物流在48小时内被送到消费者手中。
　　
　　对陈芸来说，波士顿龙虾的“双十一”要开始得更早一些。10月初，淘宝、京东和顺丰优选等电商就纷纷开放平台，开始接受波士顿龙虾的预订。陈芸略带疲惫地回忆说，11月9日晚，通过电商平台预订的700g龙虾已达到33000只。这时她才突然意识到，配送龙虾需要的冰袋远远不够了。怎么办？“从11月10日凌晨1点开始，包括公司老总在内的很多员工都进入了-18℃的顺丰冷库，去铺冰袋。”
　　
　　“双十一”期间（11月11日-18日），獐子岛水世界在各大电商平台上共售出9万只龙虾，占市场份额超过80%；销售额高达1300万元，是去年全年销售额的2倍。波士顿龙虾红了。
　　
　　狂欢过后，人们被龙虾勾起的欲望还在不断发酵。迄今，波士顿龙虾在“喵鲜生”平台的销量已达到10万单，在京东的日销量最高也达到1000单。
　　
　　前辈已死，第二波又扑来
　　
　　11月12日一早，北京白领李诺就被一则快递电话叫醒了。“高大上的波士顿龙虾到了，活的耶！”很快，李诺在社交网站上上传了手抓龙虾的照片——送到他手中的这只波士顿龙虾，重450g，价格66元。
　　
　　由于生长在极寒水域，波士顿龙虾的生长周期极为漫长，7-10年才能长500g，因此价格向来昂贵。然而，来自中国的电商却用近乎亏本的价格，打破了波士顿龙虾高大上的格调。“促销期间，66元一只450克的龙虾还包邮。”陈芸说，“我们是希望在宣传品牌的同时，能占领更大的生鲜市场。”
　　
　　在中国，第一批吃螃蟹的生鲜电商在2005年后纷纷涌现，如易果生鲜、甫田网、菜管家、沱沱工社、优菜网等，由于在供应链、仓储物流等方面的不足，目前大多都已关停。
　　
　　生鲜电商的第两波热潮则始于2012年，并在2013年迎来高潮。顺丰、淘宝、京东、1号店等大电商平台的进入标志着生鲜电商从垂直领域进入到规模化的扩张新阶段。与前辈不同，这一次的参与者均控制了供应链、平台运营和仓储物流的一个或多个方面，这也使其避免重蹈第一波电商的失败悲剧。
　　
　　虽然新老电商纷纷试水生鲜，但这块巨大的蛋糕远远没有被分完。业内人士称，生鲜购买周期短、重复购买率高、消费黏性大，而且毛利相对较高。据称，生鲜电商的平均毛利约为40%，其中海鲜毛利超过50%，普通水果约20%，冻肉20%-30%。
　　
　　天拓咨询生鲜行业分析师Nancy则告诉本刊记者，2013年我国生鲜市场规模近万亿，而网销渗透率仅为0.9%，远低于3C、服装等品类。大市场容量+低渗透率，也意味着生鲜将成为电商的下一片蓝海，潜力无限。
　　
　　龙虾之后，还有海胆、车厘子……
　　
　　更多的“国际主义战士”不在中国餐桌上，就在来餐桌的路上。京东开放平台大客户总监黄玲笑称，如今自己与各国使馆接触已成了家常便饭，双方的目的只有一个：把更多的国外生鲜产品带入中国市场。
　　
　　黄玲还记得在今年1月，澳大利亚大使馆的农业部参赞意外到访，这是京东第一次与使馆的亲密接触。对方告诉黄玲：“我们总理会在4月份带200个品牌来中国，希望能了解京东的平台和渠道。”接下来，京东用两个月时间筹办了一场中澳进口食品交流会，来自澳洲的鲜奶、甜橙和牛肉等自此纷纷进驻京东。
　　
　　“最近使馆找京东的频率非常高。为了抢占生鲜市场，现在我们也在不断跟各个大使馆的农业部接触，毕竟，这个市场才刚刚起步。”黄玲透露，眼下正是智利车厘子成熟的季节，在智利大使馆的牵线下，京东已经与该国第三大水果商签署了合作协议。
　　
　　类似的情形，也在天猫、一号店和顺丰优选等电商平台上演。今年夏天，顺丰、京东、天天果园和本来生活等电商就围绕美国车厘子打了一场海外直采大战。今年双十一期间，很多人也注意到了一个与往年的明显不同：各大电商都为生鲜单独开辟了促销分会场，而且所售商品基本以进口为主。业内人士称，“进口生鲜的单价高，容易产生更高的利润；而且进口生鲜也更符合现阶段人们购买生鲜产品的源动力：希望获得更高品质的商品。”
　　
　　作为波士顿龙虾的“虾主”，陈芸承认波士顿龙虾的火爆有一定的偶然性。她直言：“明年火什么，还不一定呢！”厄瓜多尔白虾、美国珍宝蟹、智利车厘子、澳洲牛排……谁能成为龙虾之后的霸主，尚无定论。
　　
　　鲜着进来，如何鲜着出去？
　　
　　与那些红透双十一的伙伴们不同，在川沙暂养基地，也有一批大龙虾没能见到第二天的朝阳。
　　
　　每一次，经过长途飞行来到这里的龙虾，通常有30%已经死亡，或奄奄一息。它们会被工作人员单独包装，然后，踏上另一段未知的旅途。工作人员说，这些龙虾最终的去处，通常是以超低的成本价被淘汰到线下平台。
　　
　　对生鲜电商而言，如何让生鲜“鲜着进来，鲜着出去”一直是最大痛处。全程冷链配送的要求和产品的非标准化使生鲜成为电商最难经营的品类，但目前我国冷链建设非常不完善，平均冷链率不到发达国家的1/5，生鲜损耗率则是发达国家的4倍以上。
　　
　　有电商分析师表示，目前生鲜电商的物流损耗普遍在5%-8%，有的甚至超过10%。而在成本上，“冷链就占成本的40%左右”。相比之下，电商在常温品类的配送成本通常低于10%。以波士顿龙虾为例，在运输过程中需要配冰袋装在保温的泡沫箱中，外面再覆盖纸箱。陈芸说，仅包装费用一项就达到15元。
　　
　　不久前，中国零售业生鲜研究中心委员李长明“语出惊人”：目前国内99%的生鲜电商都在亏损。但即便如此，还是有越来越多的玩家加入生鲜电商的战局。行业分析师Nancy表示，物流配送的限制或许是短期的，国家在物流规划中已提出到2020年要基本建立现代物流服务体系。
　　
　　11月12日这天晚上，北京白领李诺又在社交网络上秀出了一张图片，再次刷新了自己的厨房技能——鲜奶焗波士顿龙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