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水产门户网报道经历史上最严的休渔期后,我们再次聚焦浙江海洋渔业
渔民:这是最惨淡的一年
又到了计算一年收成的时候,临海渔民汪正新一点也兴奋不起来。
12月初,汪正新的双拖船就回到了椒江码头,等着过年。这比往年的回港时间早了近一个月,原因很简单――无鱼可捕。
同样的情景,上半年也曾在浙江沿海普遍出现。今年4月,本报推出“东海无鱼”系列报道,将东海渔业资源的残酷现状,真实地呈现在大家面前。
大半年过去,经历了休渔期的东海,情况似乎变得更糟。
“任何一年都比今年好。”这是最近一个月,记者在台州各大码头采访时,听到最多的一句话。
第一网下去,心就凉了
开渔十几天基本不见成品鱼
渔民们的心,在刚开渔时(9月中旬)就凉了。
“开渔的时候,我们都要先试网,就是第一网下去,看看有没有鱼。”温岭渔民陈伟洋第一网的收成是几箱鲳鱼,这让他大失所望。
“早年有几百箱,后来变成几十箱,现在只有几箱了。”这位当了近30年渔民的汉子说。
没想到开渔后如此惨淡的,还有临海人杨海民。他的渔业合作社有上百条渔船,是当地规模最大的合作社之一。
“刚开渔的时候还有一点,十几天后,就没产量了。”杨海民说,渔船拖上来的基本不见成品鱼,捞到的都是一些下脚料,像豆腐鱼之类的低级产品。
临海上盘镇的一名渔民和记者开玩笑说,今年,连自己家吃的带鱼都没了,这样的情形,自己20多年来从未遇到过,“以前再少,打一些送送亲戚朋友,总是有的。”
根据海洋生态食物链,鱼少了之后,虾蟹数量会猛增。然而,今年上半年疯狂捕虾的场景,如今却盛况不再。
“产量下降很大。”业内人士说,捕虾船用上百伏的直流电扫荡大海,仅仅半年,虾就一蹶不振。
如今,能用丰收来形容的只剩下了螃蟹。然而,高产却无法带来高回报,“产量高了,但是价格低了,往年这个时候,膏蟹要卖到50多块一斤,现在的价格只有一半。”
许多渔民选择回港止损
还漂在海上的也只是撞大运
打不到鱼,渔民收入直线下降。
“开渔两个多月,一对双拖船的收入只有七八十万元,高的也只有130万元。”杨海民说,往年好的时候,从开渔到过年,一对双拖船的收入有300万,“最差最差也有240万。”
杨海民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一对双拖船有船工20多人,工资高的一个月上万,低的也要7000元;一天大约要用16桶油,每桶油1300元,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船在海上一天,成本就高达3万元。
这样的成本压力,让许多渔民不得不提前回港,“双拖船在外面基本亏本,还不如早点回来。”
但也有些渔民,选择“赌一把”。
温岭人戴昌兵就仍在海上。他在电话里告诉记者,自己给船工的工资已经预付了一年,他打算再撑一段时间,“我们渔民很多都有赌徒心理,再搏一把,说不定就能翻身了呢。”
同样打算碰运气的,还有孙小军,他希望能打到一些鲻鱼,“冬至前后,鲻鱼比较肥,我们直接卖到台湾,那里的老板提取鲻鱼籽来做化妆品,价格还可以。”
孙小军说,如果鲻鱼也没有,那今年就彻底完了。
鱼都去哪儿了?
开渔前一个半月,东海已被扫荡
今年休渔,浙江出台了史上最严的政策,不仅首次在带鱼保护区核心区禁渔,还对虾子等鱼类食物采取保护措施,可是休渔结束,并未看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那么,鱼都去哪儿了?
渔民们分析了两大原因:一是上半年对幼鱼的过度捕捞(本报曾详细报道),二是在开渔前的一个半月,浙江沿海已被外地船和“三无”船扫荡过了。
据海洋渔业部门统计,浙江是“三无”渔船重灾区,仅12米以上的较大“三无”渔船就有2000多艘,另外,还有大量山东、福建等地的“三无”渔船到浙江非法捕捞。
此外,因为山东、福建、广东等地的开渔期比浙江早一个半月,许多浙江渔船挂靠到外省,利用开渔期的时间差,提前加入了扫荡队伍。
以临海最大的渔业集镇上盘镇为例,就有六七十对渔船挂靠到了外地。
“这方面,政府部门应该加强监管。”杨海民说。
本文来源:浙江在线-钱江晚报
渔业资源恢复工程任重道远,渔民如何在困境中突围
转型:上不上岸,两种样本
沿海渔业资源的恢复任重道远,另一个不争的事实是:浙江的捕捞能力已严重过剩。
据渔业部门统计,浙江目前共有合法海洋捕捞船4.3万艘,占全国渔船总数的七分之一,马力数占到了全国的四分之一,渔业资源长期面临“僧多粥少”的困境(本报曾进行报道)。
渔业和渔民的转型,已迫在眉睫。
近一个月来,本报记者走访台州、舟山、温州等地,寻找到了两个不同种类的转型样本。
上岸样本
舟山东沙镇:政府贴钱发展渔家乐,渔船变游船
迎着小雨,海边的风有些冷。本是出海捕鱼的时节,李信定的五六艘渔船,却整齐地停靠在滩涂上。
老李今年44岁,世代是舟山市岱山县东沙镇的渔民,3年前,捕了20多年鱼的老李“上岸”,开起了渔家乐,取名“海上人家”。
李信定的渔家乐不远处,是岱山本岛北部的鹿栏山,山下的那片沙滩,叫鹿栏晴沙。年轻时,老李开船从这片沙滩出海,用不了半天,就到了著名的岱衢洋渔场。
“每逢鱼汛期,停泊在东沙洋面的渔船数以万计,一到晚上,都是通宵加工鱼货的。渔船排成长队,从海上走到镇区的几公里路,数不清的渔灯,就像天上的星星。”
然而,随着渔业资源衰退,老李的家乡渐渐冷清了。跟老李一起捕过鱼的伙伴,大多外出打工。
残酷的现实,逼迫东沙镇作出转型。10年前,东沙确定了“旅游兴镇”的发展战略,规划中的海岛古镇重建,由此开始。
“最初,在古镇的主街上,政府出钱开了8家店,装修费是政府出的,租给渔民。每个月,政府返还100元租金。渔民只要每天按时开门,还可以拿到几百元工资。”东沙镇党委书记李海说。
一年之后,这8家小店,为东沙镇带来500万元投资,更多具有渔乡特色的项目逐渐上马。几年之后,名不见经传的东沙,每年吸引着近20万游客,被誉为“中国唯一的海岛古渔镇”。
越来越多的东沙镇的老渔民回来了。老李曾经的渔船,成了供客人出海的游船;曾经的出海作业,成了家门口的海上放牧。
老李说,靠着家乡发展旅游的契机,每年收入增加在20%以上。如今,他正忙着将自家的几间老屋,打造得更有“海味”,他希望,明年春天,会有更多游客光临他的“海上人家”。
不上岸样本
回归传统海钓船:每天可获利两万元,还不杀伤鱼子鱼孙
12月1日,温岭松门码头,浙岭60075渔船停在海面上。它看起来和普通的渔船没什么不同,只是,捕鱼的工具是一根细细长长的绳子,挂满了鱼钩。
“专业的说法,这就是延绳钓。”船主王康华解释说,“它的杀伤力很小,只钓大鱼。”
今年,就在渔业资源最不景气的大背景下,51岁的王康华和朋友江海勇一口气造了5艘海钓船,他们希望,钓船这个传统产业,能带来新的出路。
在台州的渔业史上,钓业最兴盛时代是上世纪50年代,有大钓33艘,小钓1208艘,产量2.48万吨,占海洋捕捞总产量35%。
然而,现代化、掠夺性设备的兴起和扩张,钓船因经济效益不高,多数被迫转产,目前台州全市仅有钓船47艘。
“打渔都要亏本,你还敢造这么多钓船。”有朋友这样质疑,但选择回归传统的王康华只是笑笑。一艘钓船成本要500多万,他把房子都抵押了,向银行贷款。
7月,钓船下水。
海钓的步骤是这样的,先放饵,后放绳,上万米的钓绳一天放三次,从放绳到起钓一般是三四个小时。
王康华的海钓船作业海域在钓鱼岛附近,“大概离岛有二三十海里远。”每次出海一个多月,有六七十万元的产量,鱼货大多直接卖到台湾。
“我们靠的是质量,而不是数量。”王康华拿起一条两斤重的黄姑鱼说,海钓上来的鱼,个头大,新鲜,价钱是正常海鱼的好几倍。
近半年来,王康华每艘钓船每天的利润稳定在一两万元,而且钓船更节能,一艘钓船每天只需消耗2桶柴油(双拖船需要8到10桶),且每消耗1吨柴油,可获产值2万元,而拖网船的单位产值仅为0.69万元。
更重要的是,相比“大小通吃”的拖网作业渔船,钓船杀伤力小,“钓上来的都是成品鱼,对鱼子鱼孙没有影响。”
“他走的是高品质低成本的路,值得借鉴。”东海区渔业资源、环境专家委员会专家仲霞铭在调研了王康华的海钓船后说,“钓业重新兴起的时候,也是渔业秩序恢复正常的时候。”
本文来源:浙江在线-钱江晚报
《东海无鱼》后续
无鱼可捕,渔船的马力指标价格却7年翻了20倍
反思:渔家为何变成炒家
12月11日晚上,温岭松门镇,陈志高开着他的宝马7系,出现在一家KTV门口。
“别看我们开好车,抽中华烟,其实用的都是银行的钱。”陈志高开玩笑说。
用银行贷款的钱,除了过奢侈的生活,就是继续造船,扩大生产。在这个渔业重镇,陈志高这样的渔民并不在少数。
“造船业的泡沫,已经比房地产业还要大。”当地一位渔业研究者说。
一方面是无鱼可捕,另一方面却是大量资本涌入造船业,这个畸形现象背后,是一项原本旨在惠民的政策:柴油补贴。
一年白拿几十万补贴,没人愿意转产
温岭石塘镇,李光田的船舶介绍所已经开了十来年,他见证了船价的一路飙涨。
“2006年之前,渔船的指标很少有人来买,基本上不存在什么价格。”李光田说,变化发生在2006年,陆续有人来咨询,“一艘渔船每千瓦的指标价格到了800元左右。”
这一年,农业部出台了柴油补助政策:符合标准的渔船每年可得到少则40万、多则70万元的补贴。
数据显示:今年我省共获得2012年渔业油价补助资金44.3868亿元,以一条常见的400多千瓦马力的渔船为例,就可获得补贴七八十万元。
这项旨在增加渔民收入的政策,大大刺激了渔船数量和马力的激增。
“本来确实是一件好事,但是没有想到,实施中会出现这么多问题。”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渔业专家说。
首先,愿意转产的渔民和渔船锐减。其实,从2002年开始,农业部就在实施“减船转产”政策,目标是5年内减船3万艘,约30万渔民实现转产转业。
“‘减船转产’可以减轻捕捞力量,本来做的好好的,但是柴油补贴一出来,我们的工作就做不下去了。”温岭海洋渔业局一名官员告诉记者,“这么多钱啊,不拿白不拿,谁还愿意卖船去转产啊。”
短短7年,马力指标翻了20倍
柴油补贴还极大地刺激了渔船的马力指标价格,“水涨船高”。
用了好多年的旧船,价格不跌,反而不断上涨。“这给人很大的错觉,认为渔船只涨不跌。”上述专家表示,“不过,现在的形势下,这个价格应该是到了顶点了。”
另一方面,高昂的指标价格,抬高了这个行业的门槛。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造“三无船”,捕捞能力激增,资本大量涌入。
渔民陈志高说,造船的资金主要来自银行和民间集资。
“这几年来,银行也是看好这个行业的,所以贷款很容易。”他说,银行业对造船业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我很多兄弟买宝马的钱也是银行的。”
“一旦断奶,这条链就完了”
东海区渔业资源、环境专家委员会专家仲霞铭研究员对记者坦言,现在,渔业经济主要靠国家的柴油补贴政策,维持着基本的稳定。
“已经断不了‘奶’了,一旦断了,这条链就完了。”仲霞铭说。
除了在减船转产上的负面作用,目前的柴油补贴政策,也难以带动渔业转型。
以节能环保的海钓船为例,在各种捕捞作业中,钓业在发放燃油补贴时系数较低,仅为0.328。
在采访中,温岭渔民杜子高告诉记者,他也很想转型发展钓船,但是柴油补贴政策的不公平,让他迟迟下不了决心, “道理其实很简单,只要能够让我们渔民们赚到钱,我们自己就会去改海钓了。”
今年造了5艘海钓船的渔民王康华说,政府应该加强政策的引导,“如果在柴油补贴上能提高系数,我们明年还会造。”
台州渔业部门一名官员则建议,将柴油补贴进行二次分配,使其配置更加合理。
“能不能从柴油补贴当中切出一块起来,用于渔民的养老保险,社会保障,或者改善渔区的基础设施,这样渔民都能享受,对于渔民从事别的生产,休闲渔业,都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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