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部南海区渔政局局长吴壮：海洋强国梦从未这么近

记者见到农业部南海区渔政局局长吴壮时，他刚从北京回来，忙得团团转。但一听说接受采访，他立即停下手头的工作，说只要是宣传海洋的都要支持。不用准备，他一开口就讲了6个小时，谈他的大海情结，谈南沙护渔、海洋维权的细节。他动情地告诉记者：“中国的海洋强国之梦，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近！”

    谈  大海情结

    从小与大海结缘决心维护海洋权益

    南方日报：你最开始是怎么和大海结缘的？

    吴壮：我是电白人，出生在南海边上。父亲是渔民，3岁开始便带着我出海。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大海，辽阔无边。那是秋冬天，看到三重浪从小到大慢慢立起来，像房子那么高，海浪轰隆作响，震得地都在抖。我很害怕，慢慢往后退。我第一次知道了，哦，这是大海。

    南方日报：之后对大海的认识有什么变化？

    吴壮：长大后，经常和爸爸出海，捕鱼、送饭、挑鱼，和海洋有了更多的交流。有一次父亲捕到一头9吨重的巨鲸，有10多米长，堆在沙滩上像小山一样。开膛时有位师傅还不小心掉进了巨鲸满是血水的肚子里。最后用了两辆解放牌汽车才把鱼拖走。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和海洋的感情也越来越深。

    南方日报：后来选择湛江水产学院、再进入渔政局，是对海洋感情的延续吗？

    吴壮：当时学校是统一推荐的，没得选。不过很幸运，能够受到海洋方面的教育，进一步丰富我对海洋的认识。进入渔政是学校的分配，1978年进入渔政以来，至今已快34个年头了。

    南方日报：有没有想过转行？

    吴壮：其间有两次机会，1983年可以去深圳，1984年可以去香港，但我都放弃了。毕竟从小就和大海接触，接受的又是海洋方面的教育，有一种海洋情结。

    南方日报：刚进入渔政局时感觉怎么样？

    吴壮：刚开始分配到的单位叫南海渔业指挥部，后来加挂南海区渔政局牌子，单位有20多个人。它有两个主要任务：一是组织协调南海区渔业生产，发展渔业经济，服务渔民；二是通过组织渔业生产维护海防安全。由于当时我国海防力量比较薄弱，而我国渔民经常在海上作业，作业时间长、覆盖面广，对海情比较了解，所以渔民经常向我们汇报海上外国船只活动情况。1979年下半年我们开始造渔政船，1980年船造成后，我上船工作，亲眼见到了中国渔民受外国欺凌的场景，心中受到很大触动。可以说，从那时候起，我就下定决心，这辈子要献身于渔政事业、维护国家海洋权益、保护渔民利益。

    谈  南沙护渔

    为保护渔民与外国武装船只对峙

    南方日报：1994年你率队赴南沙巡航，当时情况怎样？

    吴壮：一直以来我国就有渔船在南沙海域捕鱼，由于南沙海域情况复杂，而且经常发生我渔民被袭击抓扣事件，所以，在中国渔政31号船交付使用后，局里就决定开赴南沙海域巡航执法，为渔民提供必要的服务和保障，体现中国行政管辖的存在，宣示主权。

    我还清楚地记得，1994年4月21日，中国渔政31号船在广州起航，开赴南沙。这次巡航共历时21天，全程3600多海里，登上了我国驻守的6个岛礁，慰问我国在南沙作业的渔船渔民，同时也观察了周边国家侵占我南沙岛礁的情况。当时周边国家侵占了我南沙大部分岛礁，越南侵占27个，菲律宾侵占8个，我国的领土主权被严重侵犯。在南沙，渔民说：“看到挂着五星红旗的渔政船，我们很激动，眼泪都流了出来。”因为他们在那边经常被外国舰船欺凌，这给了我极大的震撼。

    南方日报：当时在南海，我国渔民生存状态如何？

    吴壮：南沙海域一直以来是我国的传统渔场，是我国渔民祖祖辈辈耕海牧渔赖以生存的家园。但自上世纪70年代起，周边国家大肆侵占我南沙岛礁后，从此南沙海域不得安宁，我渔民经常被周边国家武力袭击和抓扣。至今我渔船在南沙被周边国家抓扣、袭击案件已发生近400宗。

    南方日报：为保护渔民，我们采取了哪些措施？

    吴壮：南沙渔业开发，关系到我南沙主权，“开发就是存在，存在就是占有，占有就是主权”。为了保护我渔民开发南沙，降低我渔民在南沙被袭击抓扣的风险，我渔政部门一直都在千方百计开展南沙护渔维权，保护我渔民生命财产安全。特别是2009年我们把南沙的巡航护渔转变为伴航护渔，只要我们有渔船在南沙生产，我们都部署护渔力量，现场保护我渔民生产和解救我被周边国家武力抓扣的渔船，有效地保护了我渔民在南沙安全生产，避免我渔民受到伤害和损失。自开展伴航式护渔以来，我们再没有损失一艘渔船。

    此外，我渔政为我南沙生产作业渔民排忧解难，对在南沙生产过程中遇到伤病的渔民，我们不惜一切代价进行抢救。有一次，一位渔民重病休克，大小便失禁，有人想放弃，我坚持要救，最后我们渔政船疾驰800多海里把人运回海南，抢救了10多天，终于抢回一条命。

    南方日报：渔政护渔是不是经常遇到危险？

    吴壮：渔政护渔经常受到周边国家的武力干扰和威胁。由于周边国家经常动用武装船只抓扣我渔船渔民，他们有时动用海军，有时动用武装执法船，而我们是行政执法船，与他们的实力根本不对称。为解救被袭击和抓扣的渔船渔民，我们渔政经常与外国武装船只对峙，在护渔与反护渔的激烈斗争中，随时有发生冲突的可能。但为了保护我渔民，我们是不惜一切代价的。

    谈  海洋维权

    建议设海上维权执法队伍

    南方日报：对于加强我国海洋维权有什么建议？

    吴壮：长期以来，我们主张搁置争议、共同开发，而别的国家却在高调找事、自主开发。要维护海洋权益，必须加强自主开发，就是要加强渔业开发，突破石油开发，拓展旅游开发。为了维护我国海洋权益，保护我海防安全，我们应借鉴海洋强国经验，建设符合我国实际的海上维权执法队伍，我个人认为我们应该建立海洋警卫队。

    南方日报：建立海洋警卫队的意义在哪里？

    吴壮：我国现在海洋执法存在着执法力量分散、执法资源配置不合理、效率不高等问题。建立海洋警卫队，就是要统一海上执法，节省资源，提高效率，也是维权执法的需要。

    南方日报：我们渔政这些年海上维权取得了哪些突出成绩？

    吴壮：这些年来，南海渔政在维护国家领土主权和海洋权益中做了许多工作，我们扎根南沙，守住美济礁；英勇斗争，看住黄岩岛；服从大局，支援钓鱼岛；伴航护渔，保护我南沙渔民安全；加强监管，打击外国侵渔侵权。特别是今年，菲律宾挑起黄岩岛事件。我海上执法部门积极应对，果断行动，解救我渔船，与菲律宾舰船展开有理有利有节的斗争，最终把菲方船只驱赶出黄岩岛，实现了管控黄岩岛的目标。

    谈  中国梦

    “我的梦，就是海洋强国梦”

    南方日报：党的十八大报告首提“海洋强国”，你是如何理解的？

    吴壮：纵观中国历史，我国自汉唐始便是海洋强国，再到宋、元延续，直至明朝转折，清朝衰退，由海洋强国变为海洋弱国，其中教训深刻。孙中山说：“自世界大势变迁，国力之盛衰强弱，常在海而不在陆，其海上权力优胜者，其国力常占优胜。”对海洋的认识可谓高屋建瓴。我国几代领导人历来都十分重视海洋，建设海洋强国，也是中华民族复兴的标志。

    南方日报：“海洋强国”的主要标志有哪些？

    吴壮：综观世界海洋强国，我认为海洋强国的标志主要包括：强烈的海洋意识，科学的海洋战略，发达的海洋经济，先进的海洋科技，高度的海洋文明，强大的海防力量。

    南方日报：你觉得实现海洋强国还要多久？

    吴壮：我感觉这一天已经越来越近了。党中央高度重视海洋，十八大报告提出“提高海洋资源开发能力，发展海洋经济，保护海洋生态环境，坚决维护国家海洋权益，建设海洋强国”。进军海洋、开发海洋、保卫海洋的号角已吹响，我相信，在党中央的领导下，全国上下团结奋进，我们的海洋强国梦指日可待。

    ■特写

    记者眼中的吴壮——

    斯文书生 “海洋愤青”

    戴着一副眼镜，说话斯斯文文，怎么看他都是一个书生。但熟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地地道道有血性的汉子，他也曾自嘲是个“老愤青”。他就是人称“海洋坚守者”的农业部南海区渔政局局长吴壮。

    他在海边出生，读的是海洋学校，曾长年在海上漂，与海洋打了一辈子交道，对海洋的感情“比南海的水还深”。1994年，他率刚造好的渔政船首次巡航南沙，亲眼目睹我领海被侵占、渔民被欺凌，悲愤不已。从此，他走上了为南海奔走呼号之路。

    他先后9次带队到南沙护渔，经常与菲律宾等国军舰对峙，1999年曾受到某国4艘军舰的前后围堵，却从容不迫。针对外国侵犯我西沙主权的情况，他组织开展“护卫西沙”专项行动。几年来，驱赶和查扣外国侵渔侵权渔船近千艘，没收20多艘。他组织的北部湾护渔，有力地遏制了越南猖獗的侵渔活动。而2009年与美国测量船“无瑕号”的正面交锋，则更是对他意志和策略的考验——这次较量让美国从此再也不能随意进入我近海进行所谓科考。今年，在黄岩岛和钓鱼岛的纠纷中，他指挥南海渔政冲锋在前，不但全天候守卫黄岩岛，也曾派出最先进渔政船驶入钓鱼岛领海护渔维权。

    他的强硬不止表现在与真兵实枪的对峙。他曾多次率队与南海周边国家进行渔业交涉和谈判，有一次在同越南就维护北部湾正常渔业生产秩序的谈判中，一天下来双方都不让步，会谈结束前，他对对方代表重重地说了一句话：“我们中方将采取一切措施来维护我国在北部湾的合法权益，将采取一切措施保护我渔民生命财产安全！”铿锵有力的话语震慑了对方。

    南方日报记者今年曾与他一起在南海参与护渔，虽在大风大浪里漂了几十年，当台风来临时，他在摇晃的船上还是会吐。但他没有空闲躺在床上休息，时不时就跑到驾驶室拿望远镜朝海上眺望。他乐意与记者打交道，但这不是为了宣传他个人，他要让更多的人看到我国海洋的现状，“播下为海洋说话的种子”！这些年来他一有空就应邀去学校、机关讲南海海洋形势与对策，场场爆满。哪怕在饭桌上，他从头到尾也在讲海洋战略。他说：“国人海洋意识淡薄，这是我最着急的！”

    “中国的海洋强国之梦，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真切！”他为中国在处理海洋争端中有理有利有节的态度而欢呼鼓舞，认为这是几代海洋人接力呼吁的结果。7月24日，三沙市在永兴岛挂牌成立，他作为特邀嘉宾出席成立典礼。在三沙市政府的牌子下他照了很多相，高兴得像个孩子。

    本月14日，他参加了中国渔政第一架直升机的签约仪式，这架直升机将配置在南海渔政310船上。“我们等这直升机已经等太久了！”他说，“我们将会有更多的船，海洋强国的梦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