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水产门户网报道如今水产饲料业响当当的人物，彼时还寂寂无名。30岁出头的郑石轩，尚在湛江海洋学院教书；22岁的本科毕业生薛华，才投奔林鼎教授门下，攻读动物学硕士学位；28岁的刘汉元少年得志，投资1000万元正在四川眉山兴建自己的通威饲料厂。
《农财宝典》记者 吴耀华
1992年11月2日，南国广州，已有些许寒意。海内外112名水产学界精英齐聚中山大学高等学术研究中心报告厅。如今，世华会已成为水产行业最具规模和影响力的会议之一，此时听亲历者讲述中大报告厅内首次开会的情景，不免让人心生风云际会的沧桑感。
透过泛黄的老照片，不难看出当时略显简陋的会议条件。“论文用毛笔写在布上，演讲时一页一页翻给大家看，教鞭直接就是用竹竿削成的。”世华会发起人之一——台湾南荣技术学院教授庄健隆回忆说。
而彼时的水产饲料行业也如同草创的世华会一样，刚刚起步。珠三角专营水产饲料的企业只有寥寥数家。而如今水产饲料业响当当的人物，彼时还寂寂无名。30岁出头的郑石轩，尚在湛江海洋学院教书；22岁的本科毕业生薛华，才投奔林鼎教授门下，攻读动物学硕士学位；28岁的刘汉元少年得志，投资1000万元正在四川眉山县城兴建自己的通威饲料厂。
世华会由一棵弱苗成长为参天大树，怕是众多首届会议参与者也不曾想到的。“之所以这么成功，是因为一个合适的会议，在合适的时间，放在了合适的地点。”美国加州大学邓东方博士认为，世华会的成功与行业的发展、互动有着密切关系。自1992年追随恩师林鼎创办第一届会议后，工作生活地点虽数次辗转——从广州到纽约再到夏威夷——但其间从未缺席，邓东方也成为世华会历史上为数不多的几位全程见证者之一。
首届世华会是水产料企业的一场甘露
“当初举办世华会也是受企业启发。企业界反映技术上很欠缺，需要技术和理论层面上的支持。”庄健隆回忆，当时中国大陆刚开始推广对虾养殖，产量猛增，发展势头很好，但业内普遍缺乏对虾养殖技术指导。
从过往的统计资料可以看到，那正是对虾行业野蛮成长、飞速发展的年代。官方资料如此描述，20世纪90年代初，国家、地方和生产者共投入资金上百亿元，形成了一个上百万人参与，年产对虾20多万吨的重要产业。从那时起，中国不仅已是对虾养殖和出口大国，水产品总产量也跃居世界第一。
与养殖规模形成鲜明反差的是，滞后的饲料工业以及落后的养殖模式。当时，国内生产水产饲料的企业没几家，且规模很小，尤其是高档对虾饲料，更是少之又少。不少地区养虾养鱼还是靠“天养”，众多养殖户根本不知人工配合饲料为何物，仅用围网等工具围成池塘，对虾鱼类在内天生天养，饵料来源于小杂鱼和低质贝类。
“我去一线看时，觉得完全不可思议，他们（养殖户）拿饲料放在太阳下晒（饲料应该放在阴凉通风处储藏），之后直接用来喂虾，很落后。”庄健隆对当时的养殖状况记忆犹新。彼时的畜禽饲料工业化程度已比较高，但水产养殖及饲料技术水平还很落后。他认识到，中国水产养殖刚刚起步，而国内水产品消费需求量不断增大，饲料营养、生产的市场容量、提升空间都很大。
“我们当初就构想，学术界是否能够对企业有更多关注和沟通，了解他们的需求，再给予支持。这一切如果对企业盈利有帮助，我们也希望他们能够反哺学术界，大家互补相成。”庄健隆教授曾在美国一家饲料添加剂企业做技术顾问，深知美国企业与资深科研人员之间有着紧密联系与互动，因此看到中国大陆当时的水产饲料行业的现状，感触颇深，觉得学术界应该可以对企业带来更大帮助。
这样的想法正与林鼎不谋而合。鱼虾营养专业在当时学术界属“冷学”，这主要与行业发展滞后有关。但当时，科研人员已经与产业界开始零星互动。薛华在回忆中，就对跟随老师下饲料厂调研印象深刻，林鼎教授彼时已经开始尝试和饲料企业合作，开展指导饲料企业改良饲料配方的工作。对于鱼虾营养领域的产学研互动，林鼎教授的二女儿林涓更有生动的回忆，“爸爸经常在各个乡镇之间来来回回，每次从鱼塘回来，我们就有了改善伙食的机会。不过鱼都是经过实验解剖的，有时候还带着一股药水味。”
“水产营养是一个应用性很强的学科，与行业企业结合密切。”庄健隆说，水产营养研究在学术理论上获得进展，在企业及实际生产上可以很快得到体现，这也是他们为何觉得举办学术研讨会可以对水产饲料行业产生较大影响的原因。
一边是生机勃勃的市场，一边是饲料生产研发技术的匮乏，可想而知，面对一座金矿却不知如何开采，这是多让人挠心的事情。业内因此有人形容，第一届世华会给当时饲料界带来了一场甘露。
虾业遭灭顶之灾 世华会险些夭折
上世纪90年代初，在国内南方水产养殖品种中，对虾无疑风头最劲。这与当时对虾高售价有关。当时对虾养殖以斑节对虾为主，售价高达数十元/斤。这在上世纪90年代，可以说是普通人消费不起的奢侈品。而对虾养殖同时也在极短时间内缔造了无数财富神话，形成了一个产值50亿元，创汇5-7亿美元的重要产业。
巨大的利益吸引了众多养殖追随者，对虾养殖一夜间火爆。“上帝要它灭亡，必先让它疯狂。”粗放、疯狂的养殖背后，是大规模病毒性病害的流行——对虾白斑病毒迅速从台湾传播到大陆。
1993年国内出现白斑病之后，对虾产量从20多万吨一度锐减至8.7万吨。1994年全年沿海对虾养殖相继暴发大面积传染性疾病，病害面积约168万亩，对虾减产过半，年总产量还不到5.5万吨，直接经济损失高达35亿元。
在同一年，台湾受白斑病毒、水质污染影响，鱼虾病害大暴发，水产产量骤减2/3以上。在出现病害之前，台湾仅养殖草虾一项，年产量近10万吨，高居世界之首，每年可为台湾赚取5亿美元外汇。鳗鱼养殖每年能赚取近10亿美元，对台湾经济发展做出较大贡献。而这场病害，让水产养殖业遭受重创。因水产养殖业过快发展引发的种种问题，如超采地下水造成地层下陷、滥挖鱼塘导致自然生态破坏等，使水产养殖在此段时期出现极大衰退。当地水产养殖行业几乎遭遇灭顶之灾，养殖户严重亏损，许多人被迫离开台湾，前往东南亚或中国大陆另求发展。
这场病害直接给原定于1995年在青岛举办的世华会带来前所未有的困难。“筹措资金难。”庄健隆回忆，当时他负责筹措世华会会议资金，主要筹集对象是台湾水产企业。由于台湾水产养殖陷入低谷，与之养殖相关的饲料、种苗企业经营十分困难，面临倒闭危险，资金自然捉襟见肘，根本没有经济实力赞助会议。
对于这个依附于行业生长起来的纯民间会议，行业兴衰与会议能否举办息息相关。不过，在青岛海洋大学教授李爱杰帮助下，第二届世华会经费最终得以解决，基本由国内企业赞助。据了解，尽管国内水产养殖行业同样遭遇重大打击，不少企业因此倒闭，但也为一些有实力的企业带来发展机会。1993年，湛江粤海饲料厂成立，多年以来，一直是业内“不倒翁”。庄健隆教授认为，当时国内市场毕竟比较大，即使遭遇重大病害，企业也能保持生存发展，尤其是一些有先进配方技术和生产工艺的企业，在病害“洗涤”下反而更能站稳脚跟。
“国内企业能赞助世华会，除了李老先生（李爱杰）的人情关系，从侧面也证明，企业届认可这个会，觉得会议上有他们需要的东西，值得他们支持。” 庄健隆回忆，当时得知会议经费得以解决，他也觉得颇为欣慰，这也证明了它当初的构想——让学术界为企业提供理论技术帮助，企业回哺学术界——是可行的。
会议议题紧贴行业
总有几个适合企业
世华会从第一届112人，论文50篇，发展到今年第八届，参会人数2000多人，论文收录89篇，大会邀请报告12篇，墙报264篇，其中论文涉及蛋白质与氨基酸的研究、替代蛋白、分子营养学、水产品品质与安全、脂肪营养、维生素与矿物质等多项内容。
“可供企业、学者挑选听讲的题目很多。”北京桑普生物化学技术有限公司上海分公司总经理朱友谊1998年参加过第三届世华会，之后每届世华会都参加。他表示，每年参加世华会，都能接触了解到最新的科研动向。
“饲料企业需要更多的应用研究，更希望得到实际生产的新知识。”他表示，这是他积极参加世华会的重要原因。世华会上供选择的文章很多，总有一些是企业感兴趣的，企业家和学者可根据自己感兴趣的内容前去听课交流。“这次我对好几个题目都感兴趣，像脂肪与营养主题，我都想好好听听。”
世华会主办单位中国水产学会水产动物营养与饲料专业委员会秘书长张文兵亦表示，水产饲料行业，并不是纯粹的学术科研，而是实践性非常强的行业，学术的最终目的是指导饲料企业生产，指导饲料行业发展。
确定议题，是世华会最重要的一项工作。第八届世华会承办方之一、上海海洋大学冷向军教授参加过5届会议，每年都有一定变化，但总离不开安全、品质以及营养健康几大内容。最近几年，学术界做分子研究的多了，但是分子营养对实际生产应用来说，没有多少实际作用，“所以议题确定对我们来说，也头疼的事情。既要考虑与行业互动，也要兼顾学术前沿发展。”
连续参加会议的代表逐渐发现，这两届的会议报告与之前有了很大改变。之前都是研究所、高校等一些单位的专家做报告，这几年企业也做了很多实用性研究，企业代表做报告的也慢慢多了起来。“但给产品做宣传不行，只能从学术角度谈。所以每次报告，我们都要做仔细筛选。”冷向军说，世华会不是应用型会议，更偏向学术，所以只能起到启发的作用，希望企业或者其他单位能够从这个启发入手，将一些前沿理论加以运用。
“在会议上，许多话题可能都是老的，但它的内涵在发生变化。”邓东方解释，在第一届世华会上，她的报告讲的是饲料替代，当时关注的是将红鱼粉替代白鱼粉，随着行业的发展，鱼粉价格大幅上涨，业内考虑到用植物蛋白替代，到现在植物蛋白价格也在增长，所以又不得不寻找新的替代品。
她再举例，在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饲料工业还不发达，养殖过程中养殖户用新鲜鱼投喂，那时能让养殖户接受投喂饲料的观念已算不错。然而过了几年，因饲料、病害引发水产品抗病能力差，学界又开始考虑怎样提高免疫功能等问题，接着分子生物的内容也出来了。
“会议报告的内容和方向随行业发展而发展，随研究技术进步而进步。”邓东方说，2004年在珠海，她讲的就是分子生物学应用，与这一届何艮博士讲的内容很像，当时国内做这项研究的人不多，她还担心很多人听不懂。可这几年，就开始有不少分子生物学的研究涌现出来。
张文兵也表示，会议议题越来越丰富，论文报告越来越多，以前仅关注对虾营养饲料，如今关注的水产品种很多，企业可根据自身产品特点选择与学术界的专家教授交流。水产饲料行业中很多诉求都来自于企业，包括养殖过程中的病害营养等问题，这些问题通常需要学术界从科研角度研究解决。
饲企代表已超学界
企业论坛回应业界诉求
在世华会上，除了精彩的主题报告，企业高峰论坛如今也是一大亮点。在今年举办的第八届世华会上，绝大多数学者和企业人员都出席了企业高峰论坛，而在中国海洋大学教授、中国科学院院士麦康森主持的企业高峰论坛上，专家与企业家针对饲料企业可持续发展问题展开讨论，论坛气氛极为热烈，在各种观点碰撞之间不乏连篇妙语，在开怀大笑之余又引人深思。
张文兵介绍，世华会的企业高峰论坛从2006年第六届世华会开始，举办企业论坛的想法最好由麦康森院士提出。
“当时随着世华会发展，企业参与度越来越高，参会人员也开始比大专院校师生多了。在会议报告中，除了高校研究所，企业参与的试验报告也比较多。”他回忆，当时国内水产饲料企业、添加剂企业原来仅生产、销售产品，后来也开始做研发、搞科研，具备了雄厚的研究能力，比如通威下面就有7个专门的研究单位，海大、恒兴、粤海等大公司都有自己的科研机构，甚至一些大企业还承担了国家的科研课题。
他说，现在企业产品，科研、技术服务都在做，自我提升能力强，这点与国外企业颇为相似。据了解，国外企业基本都有自己的研发机构，国内企业参照国外企业发展经验，向他们看齐接近。
随着企业科研能力增强，企业渴望让业内知道饲料企业面临的困难，同时也想让业内知道自己取得的成就和希望解决的问题。如果仅是按原来世华会的会议内容，企业家找不到交流的大平台，仅能在会下小群体交流。
而最近几年，也是行业加速整合洗牌最激烈的时期，行业内涌现出了几家超大规模企业，它们攻城略地，市场份额越来越大。与此同时，中小企业生存越来越难，整个企业界出现了向何处去的困惑。有统计资料显示，2009年全国前50家大型饲料企业产量占全国总产量的43%。与此同时，小企业出现数量明显减少的趋势，2008年全国饲料企业为1.36万家，而此前一年这个数据却为1.54万家，减少约两千家，此后数年更是继续减少。
张文兵介绍，企业论坛是行业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自然而然出现的。2006年，麦康森与组委会根据前几次会议情况以及企业的参与程度，觉得很有必要举办企业论坛，于是就开始试行。“这个论坛并不是世华会必备的一个内容，或许过几年行业发展就不需要举办了，或者把这个论坛升级做大成另外一个项目。”
对于企业高峰论坛，庄健隆认为，它所带来的效果显而易见，不仅体现在会议上，更多体现在会后的延续影响。企业高峰论坛时间很短，仅有短短两个小时，大家提出的问题未必就能有充分交流，更重要的还是企业与学术单位之间的直接沟通和互动。企业高峰论坛起到的作用，就是提供了这样一个平台，让企业与学术界能有效沟通。
张文兵亦表示，世华会在坚持学术的核心宗旨同时，如今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东西，包括各种会前会议等，形成了对世华会有利的因素。随着行业的发展，世华会的会议内容还将更加丰富，呈现方式也更加多样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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