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万亩洪湖旱成水沟(组图)

中国水产门户网报道
　　核心

　　提示

　　旱！

　　成了今年春夏之交整个长江流域最揪心的话题。五十年一遇，七十年一遇，这些说法似乎都已不能给人以直观的印象。究竟有多旱？曾经歌声里“浪打浪”的洪湖，可以成为一个典型样本。日前，本报记者深入洪湖流域，直击惊心动魄的旱情。并从洪湖之旱，探寻背后的生态之痛。

　　洪湖，作为中国第7大淡水湖，曾被世界环境基金会世界生命湖泊大会授予“生命湖泊最佳保护实践奖”。

　　渔民的记忆深处，洪湖水草覆盖率曾占湖面80%左右，到洪湖越冬的鸟类种群数量曾高达30余万只，一度成为中国湿地保护的一个亮点。

　　这个初夏，洪湖却与世人开了一个“玩笑”50万亩水域旱成了一条河沟。就在去年这个时节，渔民们还在为两三米高的水漫鱼塘犯愁。从湖水成灾到湖底龟裂，洪湖的变脸，让当地渔民百思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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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渔船被旱逼上了岸

　　26日下午，70多岁的渔民张烈兴，刚从洪湖边的螺山镇看病回来，在湖底的一条宽不足两米，深不足30厘米的水域，用船桨划着淤泥，让小舟缓缓滑行。

　　对于扬城市民来说，说起洪湖，定会想起电影中那接天的莲叶，荡漾的碧波。事实上，这种宜人的景象，在以往的洪湖，是司空见惯的。

　　今年，一切忽然变了：“防汛季节，洪湖却见了底！”张烈兴说，在湖里呆了大半辈子，洪湖给他留下最深的印象，就是洪涝泛滥。去年的这个时节，张烈兴去一趟螺山镇，机械船在水上漂就能把他漂上堤岸，从湖心到岸边，只需十多分钟，如今想回到住家船，却要耗费近1小时。

　　老伴船头撑，张烈兴船尾撑，头尾相应，一桨桨下去，尽是污泥。

　　渔民张开龙，推着家中的小船，寻找着滋润小船的湖水。“再浸不到水，船就要裂了。”张开龙说，湖内，因干旱断裂的船有很多。

　　湖面旱得见不到水，龟裂的湖底，搁浅着一艘艘的木船。更多的船被逼上了岸，不少渔民，本扎根在湖上的“船上村寨”，现在也了岸成了旱家。堤坡上，众多渔船被一层层地包裹起来。张开龙说，那是渔民怕船长期浸不到水，在烈日暴晒下断裂。

　　回不到湖内的“船上村寨”，张开龙尝试着，想在龟裂的湖底扎个棚子安家，可却为找不到一小片能滋润船体的水域犯愁。持续的干旱，让湖岸向湖心推移了三四公里。像张开龙这样，被逼上了岸，不敢再住在旱船上的渔民，有很多。但仍不愿离开湖区住家渔船的渔民更多。

　　原先一派繁忙的水产交易水道，也因干旱搁置了不少交易船只，船上空空荡荡，更多的人在堤岸上的房子里，打着牌抽着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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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0万亩水域旱成沟

　　看病回来后，金成财夫妇在干枯的湖底，终于等来接他们返回船家的亲戚刘祥双。船桨插进淤泥，用力一撑，船艰难地往前挪一点。从看到刘祥双和船只的身影，到划向身边，足足用了半个多小时。

　　刘祥双说，要是在之前湖水多时，几分钟就可从湖区赶过来，可现在通往湖区的水域，只剩下这条不足30厘米深的小水沟。他们担心的是，要是在这么干下去，这条进入湖区的唯一的“生命通道”，也要干枯殆尽了。

　　刘许英回忆起以往湖水连天的日子：孩子们去上学，用船送至岸边也要不了多久，有个头疼脑热，渔民们相互帮助，只要吆喝一声，谁家的船在岸边，就会帮助把医生接到船上。可现在，不是别人不帮忙，是根本就无法再划船进入湖区。

　　渔民张开龙，到现在仍觉得，是老天与他开了一个大玩笑。

　　“去年水最深处四五米甚至更深，把塘子里的鱼虾蟹苗全冲跑了，今年塘子最深处才四五厘米，鱼虾蟹苗全干死晒死……”张开龙说，短短一年的时间，洪湖就经历了洪灾和干旱两个极端的“待遇”，冰与火的反复中，更多的渔民像他一样，两年来颗粒无收，一些渔民甚至赔光了家底。

　　按张开龙的话说，去年水势那么猛，谁会想着今年会见底？他们还指望着，今年大干一场，将去年的损失补回来，可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他指着那条他们赖以输送物资的“生命通道”说：“要不是渔民每天都合力将小沟挖深一点，早就没水了。”

　　最让他们担心的是，这个他们疏通出来的小水沟一旦干了，那官墩渔场几十上百口子的渔民，就将困在湖中，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甚至民政部门也无法再深入湖区展开救助。而在炙热干旱的天气中，这是随时都可能发生的事。

　　现在，湖中渔民上岸的第一件事，就是成箱成箱将纯净水搬上船。几十年来一直在船上生活的他们，在“生命通道”即将断流的情况下，仍不愿离开渔船上岸。“再等等，要是来场雨，说不定湖水就涨了上来……”渔民的盼望，听起来是那么的单纯和无奈。

　　官墩渔场的旱情只是洪湖的冰山一角，据洪湖市统计称，该市水产养殖面积80多万亩，41.3万亩鱼塘及圈养区处于低水位状态，40万亩鱼塘及圈养区已干涸，鱼、虾、蟹大量死亡。更为严重的是，1.6万人被困在干涸的大湖中，目前仅靠小木船通过1米宽的小水沟运送生活物资。

　　洪湖湿地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统计，洪湖有水面积约有53万亩，由于持续干旱，1/4的湖区干裂。以往5月份，湖中最深处有两三米深，现在最深处只有30多厘米。如果干旱继续，湖水会降得更快。

　　50万亩水域的滔滔大湖，现在无论从哪个方向远眺，都看不到湖水连天盛景，现在的洪湖，看起来像一条瘦瘦的河沟，而且还是浅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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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湖之省处处喊渴

　　洪湖干枯，只是千湖之省湖北旱情的一个缩影。

　　“水产养殖今年几乎是灭顶之灾，旱得太厉害。”荆州的出租司机李冠祥这样形容他所目睹的状况。确实，从宜昌至荆州的高速路段上，记者见到了不少干枯见底的鱼塘。

　　不光是渔民在喊渴，田地里的旱情，也让洪湖这个昔日的鱼米之乡，显得有些“名不富实”。在从荆州至洪湖的路上，记者透过车窗，看到了洪湖市峰口镇中穿过的两条几十米宽的河道，裸露着河床，不少地方已断流。

　　就在记者在湖北追击旱情的时间内，湖北当地媒体就报道称，受汉江上游来水减少影响，加上遭遇数十年罕见的冬春夏“三季连旱”，汉江下游最重要的分支河流东荆河流量不断降低，4月下旬以来，流量逐渐降至2-3立方米每秒，多处河道干涸，整个东荆河几近断流。

　　东荆河位于江汉平原腹部，上从潜江市境内龙头拐接入汉江，下至武汉市汉南区境内联通长江，河流全长170余公里，是汉江下游唯一的天然分流河道，也是下游潜江、监利、仙桃、洪湖、武汉数百万亩农田的重要灌溉引水河道。

　　东荆河断了，长江的水位也在不断下降。

　　在武汉汉口，才下车的记者来到江边，就遇到在此打工的胡志海。他刚和女友去江滨公园游玩过，那的水位明显低了：“下降了四五米的样子，以前的水位高得很！”胡志海说，不光是他，武汉当地人，也觉得今年的江水水位太低。

　　事实上，长江黄石航道处的相关负责人的说法，更能印证武汉长江段的水位之低。

　　长江武汉到安庆段水位比去年同期平均低了5米左右，受长江流域降雨偏少影响，长江中下游持续低水位，一些地方往年10.37米的水深，目前只有4.41米，持续低水位让需要更大水深的海轮航道日渐吃紧，长江中游武汉至城陵矶河段海轮航道被迫暂时关闭。

　　洪湖之鉴

　　圈湖圩堤围网养殖，导致自身生态调节能力减弱

　　湿地生态“伤不起”

　　干旱，让洪湖的生态，受到极其严重的打击。去年湖水成灾，今年的龟裂见底，洪湖到底怎么了？

　　记者调查探访中发现，当地部门也承认了一个事实：泛滥的养殖圩堤，加剧了洪湖生态的裂变。

　　目击 看不见水草和候鸟

　　洪湖水，浪打浪，这里曾是荷花的故乡，候鸟的天堂。

　　沿着湖堤行走了3里路，淤泥散发阵阵恶臭，没有荷花的影子，也没有水草的踪迹。堤岸和淤泥中，大量的螺蛳早已没了生机。

　　“几年前，哪怕是去年，你来看的话，成千上万只候鸟群飞的场面还能见到。”官墩渔场原书记王生汉说，洪湖水草覆盖率曾占湖面80%左右，到洪湖越冬的鸟类种群数量曾高达30余万只，这个数据可不是吹出来的。

　　在王生汉的记忆中，往年脚一踩就是鱼虾，手一摸就是蟹鳖。可今年，脚一踩是淤泥，手一摸是死螺……

　　让王生汉更担心的是，是干旱对洪湖生态链的摧残。他称，这个时节，正是各种鱼类的繁殖期，而鱼类又多喜欢将卵等产在水草中。水草大面积的枯死，水生物也随之灭亡，洪湖的鱼类怕很难恢复以往的水平。

　　今年，船行荷花中采莲的场面怕是见不到了。更可怕的是，自今年2月份以来，就很少见到成群成片的鸟，尤其是夏候鸟更是难以成群见到。王生汉说，洪湖这一夏候鸟的主要栖息地，被夏候鸟抛弃了。

　　洪湖湿地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对目前的旱情，也一筹莫展。在接受媒体咨询中，工作人员甚至称，他们已经近一月进不了湖。他们坦言，湿地是地球的“肾脏”，而湖岸沿线的浅水滨湖区则是湿地的核心，绝大部分的水生植物、鱼类和鸟类都集中在湖岸线一代，这里是它们繁衍生息的天堂，但现在这一带都干涸了，水生物都会死亡。

　　作为浅水性湖泊的洪湖湿地，旱灾发生前，湿地保护区面积达60多万亩，随着旱情的加剧，保护区面积已不足40万亩。

　　讲述 几十年圩堤湖变小

　　洪湖湿地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相关人员预测，洪湖生态要彻底恢复，至少要10年的时间。他们预计，今年在洪湖安家的候鸟，至少要减少一半。

　　让渔民们心疼的是，往年洪湖的8万亩野生荷花，若非干旱，应该早已长出1米多高，含苞欲放了。可现今，连影都见不到了。遭遇冰火般“洗礼”的洪湖，单单是因天气异常引起？当地的部门和专家，在接受当地记者的采访中，承认了养殖泛滥对湖区的影响。

　　“以前，哪那么多湖堤啊，现在是一道又一道，全圈起来了。”官墩渔场的原书记王汉生说，自从广泛推广精塘养殖后，几十亩一片的圩堤开始在湖区蔓延开来。他承认，这在以往的汛期，堤坝确实起到了保护养殖的作用。

　　一道道的堤、一圈圈的网……靠湖吃湖、靠山吃山。养殖带来效益的同时，湖区也被四分五裂。“以往湖水碧青碧青的，可自从湖堤和围网多了，水质大不如从前。”王汉生说，那些湖堤，可是在几十年的养殖中，一担担挑出的淤泥堆积出的。

　　在洪湖生活了几十年的他，道出了一个亲历的事实。“以往这里哪那么多浅水区，那都是浪打浪的湖啊……”王汉生说，自围湖造田、围湖养鱼后，浅水区越来越多，不得以才湿地保护，但湿地的保护也没阻挡住圈湖养殖的风潮。

　　当地相关部门也承认，哪怕不遭遇这场干旱灾情，较之以往的“洪湖”，湖水面积早已缩小了许多。不过，一个令人欣喜的消息，当地部门已意识到圩堤过多等对湖区生态和水质的影响。“你看到前面那道堤没有？就保留那一条，往湖内的，要全部扒了。”王汉生说，已有人通知他们整改的计划。

　　警示 湖区生态“伤不起”

　　在洪湖的采访中，记者不由得想起了去年的一次采访，江苏一份调查报告称，里下河的湿地面积不断缩减。当时，记者探访宝应射阳湖时，在当地人的带领下，穿过昔日项羽驻兵的驻马街，赶至射阳湖畔，却不见传说中的芦荡风光。

　　要知道，射阳湖上的千里芦荡，曾是里下河风光中的一绝。

　　当时采访中，记者遇到的渔民老陈，谈及养殖现状，颇有些无奈：先是养殖户方便看鱼，起上圩子盖个小屋；后来，在圩子上种上了树、养起了鸡、种起了菜……湖上，零星人家的“村庄”就多了起来，再也难容芦苇疯长；“村”多了圩子也就越来越大，越来越长……湖就这么被“分割”了。水系不怎么流通了，鱼就少了。

　　对于养殖发展影响水质等问题，当时已引起宝应县农林局的重视。该局潘主任当时告诉记者，对养殖结构与生态保护相结合，射阳湖正在探索。

　　两相对比，无论是洪湖还是里下河，都存在圈湖养殖影响水质生态等问题，收益与保护，发展与生态，如何取得动态平衡，这真的是必须面对的难题。

　　王生汉说，洪湖的现状，或能唤醒更多人警醒，靠湖吃湖没错，但涸泽而渔，必将遭到大自然的惩罚。

　　谈及今年洪湖的极端表现，王生汉的看法与湖北当地一些生态保护专家相似：洪湖水域一度得天独厚，至少仅靠长江水域，就不用担心干旱，可今年，连长江都喊渴了，对于因圩堤圈湖导致的调节能力变差的洪湖来说，只有面对一片片渴干。

　　对比洪湖，值得庆幸的是，扬州有关部门，早已几年前，已着手对射阳湖等水域治理保护。

　　但愿，一个洪湖“受伤”了，能唤醒千万个“洪湖”清醒并加强保护。

　　物种之忧

　　干旱→水位下降→生存区域缩小……

　　江豚中华鲟

　　恐受影响

　　持续的干旱，长江从上游至下游都在喊“渴”，水位大幅降低，甚至个别江段水位降幅达一半以上。对此，中华鲟研究所教授级高工肖慧表示，照此下去，对长江生态及渔业资源的影响不容乐观，特别是中华鲟等珍惜鱼类，生存水域缩小，将受影响。

　　在宜昌、武汉、荆州的采访中，部分水产商透露了对江鱼的担忧。“目前可是繁殖时节，江中那么多种鱼要繁衍……”水产批发商贾爱民说，这么旱下去，来年的长江渔业资源势必减少。长江渔业资源本已不容乐观了，来年，鱼可能越来越小、越来越少。

　　“前些日子听说一个事，在武汉的一处江段，一艘船过去后，漂上一些死鱼。”贾爱民说，听说是因水位降低，航运对鱼的影响增大所致。他形容道，就如一只鱼生活在水桶中，在满满的水面上搅和水和在半桶水水面上搅和水，对鱼类的影响肯定不一样。

　　采访中，沿江的不少渔民和商家，都担忧长江水生资源：“现在紧要的，就是抗旱，可抗旱，就要抽去长江水，这会对水生资源造成影响。”洪湖的渔民张云峰说，这样下来，鱼的繁殖和生存环境受到影响，势必影响到来年的数量。

　　一边是抗旱，一边是长江生态，这个矛盾如何解决，考验着沿江地区。

　　沿江渔民的担忧并不无道理，江水的水位要是再下降，江豚的生存环境就要受到破坏导致生存困难。持续的干旱，使这个本来就濒危的珍稀动物面临生存危机。

　　据媒体报道，天鹅洲长江豚类保护区，持续的干旱已使这里水位下降到27.38米。天鹅洲长江豚类保护区位于天鹅洲长江故道，目前这里有30多头江豚，研究人员忧虑，水位如果继续下降，长江江豚将没法生存。

　　保护区工作人员称，这样的水位相对于往年来说，下降了4米，整个保护区由以前的3万亩水面下降到了目前的1万多亩，本来21公里长的故道，现在有水的江段不到10公里。

　　不单单是江豚，中华鲟研究所教授级高工肖慧更担忧长江流域中的化石级国宝中华鲟的生存。

　　“尽管中华鲟属深水生存的水生资源，但水域因干旱导致的缩小，部分地区水位降得太厉害，对中华鲟的生存威胁很大。”肖慧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就目前来看，长江浅水区生存的水生资源受到的影响会更大。

　　这次旱情，对长江生态的影响程度，目前还无法估量，但大多研究长江水生资源研究的专家，都和肖慧一样，对水位降低给生态带来的影响，充满着忧虑。